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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柴鈺飛時常在外買醉,府里上下都道他心疼未過門的媳婦不見了蹤影,嘆息大少爺乃性情中人。柴老爺知他難過,也少了約束。
不過一段時日後,柴鈺飛無意中遇著了金家小姐,說是一見鍾情,回到府里求他父親上門提親。他父親斟酌一番,應允下來,果然請了媒人去提親。金府當即允婚,三個月後,良辰吉日,在柴府拜堂成親。
“小姐,你遭遇劫難,生死未卜,大少爺卻連一年都等不得,草草與人成婚。嗚嗚嗚,這是至你於何地。”喜兒越想越傷心,抱著薛挽香那日護著她被戳傷未愈的手,放聲大哭。
薛挽香揉了揉額眉,心裡想的卻是,柴鈺飛大婚了,這樣一來,她要退婚的事兒當是更趁便了。
她坐在客舍書案旁,一手托腮,唇邊綻放出淺淺的笑。
喜兒看得心驚膽戰,哆哆嗦嗦的攀著薛挽香的手臂:“小……小姐……”小姐這是被氣傻了麼?
薛挽香斂下笑意,望了她一會。這丫頭比她還小兩歲,前些年她剛來柴府,柴夫人便將喜兒和一個婆子指來照顧她,喜兒不太聰明,可她實在。這府里籠籠統統不下一兩百人,真心待她的,並不多。喜兒是其中,最真心的一個。
“喜兒。這柴府,我是要離開的了。”薛挽香頓了頓,續道:“你要跟我一起走嗎?”喜兒在這兒受的欺負,多半是因為曾照顧過她,金思婕不是善予之人,她想帶喜兒出府,至於出府之後,她會將賣身契還給喜兒,將來要過怎樣的生活,由喜兒自己決定。
喜兒驚訝的長大了嘴巴,續而又哭了:“是……是被大少奶奶逼走了嗎。小姐,嗚嗚嗚……”
“也不是。是我……”薛挽香捂了捂眼睛,放緩了聲音道:“左右要等柴老爺回來的,不急。你再想想。”
喜兒抹著眼淚,忽又道:“幕齊少爺鄉試取中,名次極好。老爺夫人都很高興,還提起過薛夫子。小姐和大少爺的事,求一求老爺夫人,指不定還有轉圜!”
薛挽香遙遙的瞥她一眼,沒再說什麼。
天時一日寒過一日,廊檐下漸漸結了冰稜子,晶瑩剔透,透著微光。薛挽香只覺得心急,她沒告訴蘇哲她要來十二軒什麼地方,偌大的十二軒幾百戶深宅大院,她怕,既怕她陷在這裡,更怕蘇哲不等她。
柴老爺沒回來,柴夫人和其他人都沒再來過小院子。薛挽香不得不沉下氣,耐心的等。直到她來柴府的第五日,才被一個丫頭請到了前堂。
前堂里外都站著丫頭。一溜兒的鴉雀無聲。薛挽香穿著一身得體而樸實的衣裳,舉步進屋。
楠木交椅上有彈墨椅靠,中間高几置了熱茶。柴久晟和柴夫人皆坐在上首,旁邊垂手站著大公子柴鈺飛。
薛挽香目不旁視,徑直走到屋子中央,盈盈一拜:“挽香見過柴老爺,柴夫人。”
柴久晟擎著茶盅,在裊裊茶煙中瞅了一眼。他昨夜回的府,薛丫頭的事,夫人已與他說過了。這孩子也算在他們眼皮底下長了幾年,知根知底,不蔓不枝,他與夫人都喜歡的。大半年前被擄走,他也曾出賞金尋她,只是終究她福薄。今日再能回來……
柴久晟嘆了口氣,開口已是波瀾不驚:“起來吧。”
薛挽香垂下眼眸,不但不起身,反而慢慢的,雙膝都跪了下去。“柴老爺,柴夫人,薛挽香斗膽,請兩位長輩為挽香解除婚約。”
她的語音清靈,說得不疾不徐。在座幾個人,卻現出不同的神色。
先是柴鈺飛喜得顏都開了,再是柴久晟緩緩皺起的眉,以及柴夫人,略帶憐惜的一聲嘆息。
“爹!您聽到了吧!這可不是兒子一人要解除婚約!”柴鈺飛高興得眉峰直跳,一撩袍子也跪了下來:“求爹爹做主,為兒子解除這婚約。”
柴久晟看著地上相隔甚遠的兩個人,思量片刻,沒理他兒子,只望著薛挽香道:“丫頭,你和鈺飛的婚事,是我和你爹爹定下的。如今你爹爹不在了,我柴家理應顧全你。那日在山寺……也是我柴府沒能保全,我柴府的責任,自有柴府擔當。只是鈺飛已經和金家女兒成了親。”他說著,微微一頓,方又續道:“你便嫁予鈺飛,做個側夫人罷。雖是側室,但老夫必令闔府上下不得側目於你……”
“爹爹!”柴鈺飛跪行兩步到柴老爺跟前,大聲哭喊道:“可是她已經髒了!!!”
“混帳!”柴久晟將茶盞重重磕在茶几上,圓睜著眼睛瞪著柴鈺飛。
柴鈺飛心知此事覺不能退,他抱著柴久晟的腿一副氣急攻心的樣子:“爹爹,兒子不能娶她!娶了她外頭人要怎麼說我,怎麼看我!一個被山賊髒了的……”
啪!
他沒說完的話,被柴久晟的耳光截住了。柴鈺飛捂著臉,看柴久晟站在他面前,寒了聲音喝道:“想想她爹爹是怎麼走的!她爹爹是為了救你弟弟才落下的病根!”
“柴老爺。”薛挽香跪在地上,磕了個頭:“幕齊少爺落水,我爹爹身為東席,下水救人義不容辭,薛家不敢以此邀功。挽香……挽香已不是鈺飛少爺的良配,懇請老爺夫人做主,解除婚約,挽香自願出府,終生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