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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哲低頭道:“後來生下來還是個女兒,我爹爹就很不喜歡。說家裡窮,養不了了,要扔到荷塘溺死。”
薛挽香嚇了一跳,明知她現在就好端端的坐在自己身邊,手上還是不由自主的捉緊了蘇哲的手。
蘇哲咬著唇看她一眼,續道:“後來的事兒,你多半猜到了吧。無非是我師父剛好路過,覺著與我有緣,將我撿到了君山,教我武藝,也教我讀書。”
“……”薛挽香一時靜默,不知說些什麼才好。好一會,她學著蘇哲的樣子,摟過她的肩,讓她挨進自己懷裡,一下一下的,撫過她背脊。
“之後,你就再也沒見過你爹娘了嗎?”薛挽香的聲音輕輕的。
蘇哲搖搖頭,“見過的。從山上下來,腳程快的,小半日就到了。我小的時候,逢年過節我師父就讓我師兄送我下山,與父母一道吃個年夜飯。”
“噢……”
“只是,到了我五歲的時候……”蘇哲在薛挽香懷裡閉了閉眼,聲線中透出一絲自嘲和悵惘:“我五歲的時候,我師兄再送我下山,找到那小村子,才發現我爹娘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搬走了。村里人說他們投奔親戚去了,一直到現在,就再也沒聽說過他們的消息。”
薛挽香只覺得一顆心都揪了起來,她將手臂收緊攬住了她:“阿哲……”
蘇哲抬起頭來,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兩個人相互依偎著坐了一會,聽到外頭有小丫頭走動的聲音,想是送水的丫頭要回來了,蘇哲坐直身,看到薛挽香用手帕在臉上輕輕一拭,眼圈還兀自紅著。知她是為了自己的身世傷懷,蘇哲握著她的手捏了捏她手心。
“我現今過得很好,師父師娘待我如親生,你莫難過。”蘇哲偏著頭笑,那笑容比方才的勉強不知好看了多少遍。
薛挽香回握著她的手,原本已止了淚,看著她的笑容卻又紅了眼角。
“誒!”蘇哲無奈,只得攬住她輕聲哄:“別哭了,一會兒別人看到了可要笑話。”
“笑話什麼?”薛挽香隨口接著,聲音里還帶著哭過的鼻音。
“笑話你像個大花貓!”蘇哲輕笑,指尖抬起,滑過她眼角,沾了一滴淚。
那滴眼淚還溫熱著,蘇哲心道,這是第一次,有個人,為我落的淚。
薛挽香橫她一眼,卻見她抬手放到唇邊,將指尖在唇上碰了一碰。想起這指尖方才撫過自己的臉,薛挽香的心跳止不住加快了些。
屋外傳來叩門聲,隱隱是晴月的聲音。蘇哲收斂了神色,拍拍薛挽香的手背,起身去開門。
“蘇公子,蘇夫人,藥浴的熱水已經準備好了,可以搬進來了嗎?”晴月帶著幾個小丫頭站在門首。
蘇哲忙側身讓她們進屋:“勞煩幾位姐姐了,請進。”
丫頭們將熱水抬到耳房,先將大浴桶倒滿大半,其餘的兩隻木桶上蓋著紗布放在一旁,以防熱氣太快消散。
晴月一邊看著小丫頭們灌水,一邊對兩人交代:“我家夫人說,請蘇夫人趁熱泡著藥浴,要肌膚泛紅滿額細汗為佳,期間水溫難免變涼,蘇公子就當給蘇夫人添加熱水了,還請蘇公子時刻經心些,莫讓蘇夫人再涼著。”
蘇哲和薛挽香一一應了,晴月帶著丫頭們退出耳房,順手將房門一掩,耳房中,就只剩下她們兩人了。
大浴桶中散發出濃郁的藥草味兒,熱水蒸騰,水面上還浮了一些葉子,想是需要一起泡浴的藥草。
蘇哲看看薛挽香,出聲提醒:“趁熱入浴了吧,一會兒藥性過了可不好。”
薛挽香瞅著浴桶看了片刻,抬手解開外衣的絲絛,衣襟略敞,她忽然瞪了蘇哲一眼:“你轉過身去!”
蘇哲想笑,看她面上羞容愈盛,再過一會只怕要惱羞成怒,到底沒笑出聲,背轉過身去了。
倆人同在狹小的耳房裡,一絲一縷的聲音都絲絲入扣般鑽入耳中,蘇哲聽到薛挽香將衣裳掛在掛扣上的聲音,薛挽香扶搖踩上矮几的聲音,薛挽香踏著水波進入浴桶的聲音。
“我可以轉過身來了嗎?”蘇哲問。
薛挽香看著她背對自己,用銀冠束起的髮髻,一襲袍服俊朗的背影,不知不覺臉上的熱氣又蒸騰了幾分。
“這藥浴太熱了啊。”她喃喃道。
“什麼?”
蘇哲側過身,薛挽香立即嚷道:“別轉過來!”蘇哲只得站定了,好半晌,才聽到薛挽香含含糊糊的說:“你先出去吧。熱水我可以自己倒。”
這回蘇哲沒問她,直接旋過了身。薛挽香呆住了,續而臉上暴紅,“嗖”的一下縮進浴桶中,惱道:“你!!!”
蘇哲一愣,她眨眨眼,只得又轉了回去,先解釋道:“這熱水你不能倒。你從浴桶里出來倒水,那還不得又涼著了?”停頓片刻,又續道:“我先出去,就站在門前。你的水涼了就喚我,行麼?”
薛挽香咬著唇,緋紅著臉,低低應道:“嗯。”
蘇哲果然抬腿就走,走到門邊又回頭,薛挽香本已放鬆了些,見她回過身忙又攏著自己瞪住她。蘇哲笑道:“其實從前給你背脊上藥的時候,好多地方都看見過了,所以一會兒水涼了你可一定要喚我,畢竟你有的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