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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昭以為,這般百姓如何理解先聖之學,大可不必如此勞師動眾,正因為他們沒有如在座諸位一般受過這代代相傳的學問,思維被封固在這一代代先輩所固化的圈子裡,所以他們反而更容易走出新的道路,是以,臣以為,這書籍被推廣,雖會衍生出一大批糟粕,但也定然會有能夠經得起歲月考驗的精華在其中,大浪淘沙,能夠留下來的,定然是金子,朝廷只需善加引導,而非遏制其生長。」
「修明所言甚是!」盧植嘆了口氣,站出來笑道:「老夫鑽研經學一生,世人皆尊老夫為儒家大師,然而越是精研,便越能感覺先聖之學與我朝,與當下之世態頗有出入,一直以來,老夫都以為是自身學而未精,今日修明一番話卻令老夫豁然開朗,並非先生之學不對,也非老夫所悟有差,實乃時勢不同爾,以數百年前之學說卻要治理當今之世,然數百年前與當今時勢相差何其遠也,豈可一概而論。」
說完,盧植對著劉宏抱拳道:「陛下,臣以為修明所言卻有道理,民間書籍流通,朝廷該疏導而非一味鎮壓。」
「臣亦附議!」議郎馬日磾出列,對著劉宏拱手笑道:「原以為衛尉雖為蔡翁所重,才學高深,不過是他人奉承之言,今日才知,衛尉在這學問上,有著我等所未有之眼光、格局!」
袁隗和王允等人面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盧植便也罷了,他與蔡邕交厚,更是帝黨,為葉昭說話也不難理解,但馬日磾的站隊卻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馬日磾乃大儒馬融族子,雖非大儒,然而在士林中的聲望可不低,一生醉心學術,很少參與朝政之事,同時在他身後,還有一大批清流,這些人於政事無所建樹,典型的清談之士,但卻在很多時候掌握著輿論,於士人中的影響力頗高,若是讓這幫書呆子今天支持了葉昭,日後就算這些人反應過來,大勢已成的情況下,他們也無力再扭改局面了。
王允有些不忿的站出來道:「若按衛尉的說法,豈非販夫走卒也能與我等一辯?我等尊嚴又何在?」
「此言實乃笑話。」葉昭冷笑道:「只因為怕別人超越爾等,便要將之鎮壓,何等荒謬,子師之言,與那先秦焚書坑儒之舉又有何區別?若真如子師所言,豈非令時光倒流,歷史重演?子師又欲置這滿朝高德,置陛下於何地,若真如子師所言去做,豈非令陛下還有這滿朝公卿擔上那阻礙時代進步的惡名,千百年後,我等後人將以我等這先祖為恥,子師他日九泉之下,又如何面對後世子孫?」
從來只聽說九泉之下如何去面對列祖列宗,這如何面對後世子孫的說法,還是第一次聽聞,然而似乎還頗有道理。
王允一時無言以對,只能無奈退回班列。
「我輩學者,能聚在此處議政,便證明我等便是這天下最優秀之人,何懼旁人超越?」葉昭向劉宏一禮,躬身道:「是以,臣以為,此次百官聯名,實數不必,與其擔心這些書籍流通會造成百姓動盪,不如好好思考該如何疏導方為正道。」
「葉卿所言甚善。」劉宏點頭道:「朕不願再做那焚書坑儒之事,留的千古罵名,不知諸卿以為如何?」
袁隗看了一眼已經明顯站在劉宏這邊的清流,無奈的嘆了口氣,扭頭對何進使了個眼色。
何進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上前一步道:「陛下,只是百姓不知收斂,這一旦有了學問,卻不知壓制,久必生害,臣一介武夫,不懂什麼大道理,但近日來,各州郡頻頻傳來有小股賊寇作亂之事,若常此以往,不加鎮壓,臣擔心我大漢天下,將再生動盪。」
劉宏胸口一窒,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葉昭皺眉看向何進、袁隗等人,如果說之前還算是講道理的話,那現在,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小股賊寇之言根本是子虛烏有,葉昭統領京中兵馬,自然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若真出現這種情況,自己怎麼可能沒有收到任何風聲?
張了張嘴,葉昭卻沒有說什麼,他知道,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這一次的動作,是真的刺激到士人的底線了,若真將他們惹怒,恐怕何進所說的這些事情,立刻會在全國各州郡上演,而且會愈演愈烈。
「陛下~」張讓擔憂的幫劉宏拍著脊背,幫他順氣,然而收效甚微,劉宏的咳嗽聲越來越大,葉昭隱隱看到劉宏的指縫間,隱有殷紅之色溢出。
當即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身體欠安,不如將此事押後,陛下先回宮歇息,待身體好轉之後再議不遲!」
袁隗上前一步皺眉道:「此事關乎國本,不可怠慢!」
「太傅定要讓陛下聖體衰竭才甘心麼?」葉昭一步攔在袁隗身前,盯著袁隗道。
「老臣只是為社稷著想,此事關乎國本,聖人云,民貴而君輕,若只因陛下身體欠安,便至國家於不顧……」
「聖人所言,未必就對!」葉昭打斷袁隗的話,沉聲道:「若這滿朝公卿,都能遵行那聖人之說,如今天下又何至於混亂至此?」
「你此言何意?」袁隗瞪著葉昭,厲聲喝道。
「昭以為,以太傅之智,當能明了昭所言何意!」葉昭寸步不讓的看著袁隗道。
「若天下因此而大亂,這罪責,衛尉可是要一力承擔?」袁隗冷眼盯著葉昭,森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