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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為什麼心口如此的疼痛?
他知道自己錯了!
淚眼模糊,仿佛有無數百姓就站在他面前,他們的臉龐那樣熟悉,有彪悍的田大嬸,有忠厚的田大叔,有怯怯窮苦的田小花,也有油腔滑調的田二狗……
這一刻,無數村民的名字在心中浮現,無數百姓的臉龐在眼前幻生,他們似乎在衝著自己笑,又似乎在叫喊著什麼,韓躍只覺心中一抽一抽的疼,他伸手想要去抓這些幻影,然而剎那間卻杳無蹤跡。
「不要死,你們等著我……」他大叫一聲,他不知道今夜有多少百姓命喪黃泉,但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我為什麼要裝逼?是我害死了這些百姓!」他仰天狂叫,只覺得胸膛壓抑萬分,一種說不出的劇痛盈塞於心,忽然嗓子口一陣發腥,一口鮮血仰天噴出。
「桀桀桀桀!」他黯然慘笑,恍如孤魂野鬼在哭,渾身突然無力,一腳摔倒在地上。
「韓躍啊韓躍,你只是一個普通人,你哪裡來的勇氣學人家運籌帷幄……」他使勁咬著嘴唇,淚水卻洶湧不能停止。
土堡樓頂就在眼前,紅衣大炮近在咫尺,然而他卻感覺自己全身無力,腳下竟然一步也邁不出去。
「侯爺!您這是怎麼了?」樓梯間突然響起一個焦急聲音,隨即人影一閃,有個少年蹬蹬蹬跑了過來。他一把扶起韓躍,臉上全是焦急,抬手便去擦韓躍嘴角鮮血。
這少年正是萬年縣令曾評價別有來歷的那個,因為不願暴露身份,韓躍遍給他起了個名字叫韓笑,寓意做人要多笑一笑,生活才能開心。
少年韓笑使勁扶著他,緊張的一張小臉都發白,韓躍卻忽然看到了希望,喉嚨里幾乎嘶啞著喊:「快,扶我到炮台。」
韓笑點了點頭,她用自己瘦弱的肩膀頂住韓躍,一步一步挪到了樓頂。
兩尊紅衣大炮,被李世民武斷命名為威武大將軍,猙獰粗壯,炮口黝黑,月光下泛著幽幽的烏光。一尊對著遠處的渭水,一尊卻對著近處的田家莊。
韓躍腳下踉蹌,整個人飛撲過去,雙手一下撐在炮身上。由於太過用力,手掌被炮身上的花紋搓掉了一層皮。
然而他卻絲毫覺不到疼痛,只是焦急的對著韓笑喊叫道:「快,大炮根部有個手動小輪子,我教過你怎麼使用,幫我調整炮口,快,快啊……」聲音嘶啞,幾乎是吼叫著喊出。韓笑也知道事情緊急,幾步竄到炮台根部,雙手使勁搖動大炮的調校葉輪。
「降低炮口,山下十度,斜!」
「好的侯爺!」
「炮口不對,再下調五度。」韓躍雙眼淚水模糊,他使勁擦了一擦,剛才吐血傷身頭腦暈眩,然而他卻堅持扶著炮台,繼續踮起腳尖確定方向。
「再下調五度……」韓笑重複一句,她最近幾日一直跟著韓躍學習大炮使用方法,大炮的調校葉輪在她手中操控自如,黝黑的炮口緩緩壓低下去。
很快,鎖定了山下。
「火摺子,火摺子呢?」韓躍正要點燃大炮引線,忽然發現自己竟沒有帶引火之物,他掏遍全身不見發現,頓時額頭冷汗涔涔,仰天一聲慘笑。
「天亡我也……」
紅衣大炮畢竟不是那種自行火炮,需要點燃引線才能發威,偏偏這最重要的東西他卻沒有。
「侯爺別慌,我有。」韓笑簡直是叮噹貓,她小手在胸口處一掏,真的拿出了一個火摺子。只見她小臉微紅,小聲道:「因為害怕晚上餓,就一直揣著這東西,準備烤地瓜吃……」
「韓笑,你很好,真的很好!」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韓躍這時候哪裡顧得上韓笑為什麼會隨身帶火摺子,他一手扶著大炮,一邊焦急道:「快點,快點,點燃引線,給我開炮,開炮……」
他聲音嘶啞著咆哮,臉色都變得有些猙獰,韓笑被他這模樣嚇了一跳,哆嗦著打開火摺子猛吹幾下,點點火星頓時出現。
「侯爺,那我可真點了!」
「點……」韓躍聲音發寒,他目光望著山下,惡狠狠道:「不管你是誰,老子要炸死你……炸死你……」
「你」字還未說完,韓笑那邊已經點燃了引線,這東西燃燒快如閃電,眨眼便燒到底部。
轟隆隆——
一聲巨響,震天動地,夜色中只見一團耀眼光球噴吐而出,仿佛巨龍咆哮,又似九天雷霆,光球飛速如電,剎那間在夜空中形成一道光河。
紅衣大炮後坐力太強,這一炮發出之時炮身猛然巨震,韓躍由於手扶其上,整個人都被氣浪卷的飛起,甩出去足足有三步遠,狠狠摔倒地上。
「哈哈哈哈!」他仰天狂笑,顧不得摔傷,跌跌撞撞爬起來,半跪著看向山下,大叫道:「炸,炸,炸,給老子炸啊……」
……
半山腰之處,無數百姓哭喊著奔跑,暗二李風華一手提著大刀,一手抱著個小孩,他渾身是血負責斷後,一路上殺了七八個亡命之徒,代價就是腹部被一把利劍開出了長長的口子,背上也被砍了足足三刀。
王凌雲緩步而行,他單手倒提長劍,每一步都走的不疾不徐,仿佛今日他不是在殺人,而是在登山看景。
「韓躍,你看到了麼?惹了我王凌雲,這些村民就是你等會的榜樣……」他目光泛著陰毒,遙遙望向山頂,似乎已看見韓躍跪在自己腳下求饒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