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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讓在場眾人一陣心酸,心酸之中又有幾分敬佩和同情。
女子病重如此,肺癆說不定哪天就死,但她首先想到的竟是害怕傳染別人,連相公想多走幾步都要阻攔。
長孫皇后心性柔軟,聞言忍不住想上前關懷一下女子,旁邊忽然伸出一隻大手將她拉住,卻是李世民沖她搖了搖頭。
雖然同情這對夫妻,但是女人畢竟有病,皇帝攔下長孫並非心狠,他怕自己的妻子被傳染肺癆。
韓躍呵呵一笑,陡然對漢子招了招手,溫聲道:「不要怕,儘管過來,肺癆雖然傳染,只需小心便行。我看你妻子口上綁著一塊手帕,顯然你們接受過高人指點,知道肺癆不能對著人咳嗽……」
漢子連連點頭,小聲道:「這位貴人說的不錯,小人正是受人指點,所以每時每刻都給妻子用手帕遮嘴,據說只要唾沫不在空中飛舞,就算和病人接觸也不會染病。」
他說著語氣忽然一黯,懦懦道:「可惜鄰里鄉親大多不信,每次看到我們就遠遠躲開。阿秀她自己也心腸柔軟,生怕會給別人帶來災禍。自從診斷確定肺癆,阿秀已經大半年不曾出屋……」
這人說話語氣懦懦,而且帶著十足的拘謹和膽怯,但是他說話之時條理分明,似乎並不是那種沒有見識的土夫。
如此截然相反的表現集於一身,只能用一種情況可以解釋,那就是這個漢子以前不是如此,他是被長久的困頓生活打壓折磨,最後才養成種膽小謹慎的性格。
他妻子在背上更加膽怯,枯瘦的雙手使勁攔著丈夫,小聲道:「相公你不要亂說,咱們不能再過去。就算罩著手帕也不行,妾身憋不住的時候總會咳嗽……」
漢子連連點頭,背著妻子站在原地。
韓躍嘆了口氣,溫聲道:「不要躲的那麼遠,我說沒事就沒事。」
他猛然轉頭輕喝,對著不遠處的高度酒作坊大聲道:「程家妹子在不在?煩請拎過來幾壇高度酒……」
那邊清脆答應一聲,但見程綰綰帶著幾個小廝飛快過來,這丫頭一臉歡天喜地,竟然連肺癆也不顧不怕,小臉紅紅對韓躍道:「殿下喚小妹何事,哦哦哦對了,這是您要的高度酒,小妹專門撿取的六年陳釀,都是最早釀造的一批。」
韓躍呵呵一笑,道:「消毒用酒,年份不年份的差距不大。但是本王依舊要謝謝妹子,你出手一向比你老爹大方。」
程綰綰嫣然一笑,小手輕輕揉搓自己衣角。
韓躍伸手從她手裡接過酒罈,隨即又對躲在遠處的李承乾和李泰輕喝一聲,道:「不要躲那麼遠,越是怕死越有可能早死。現在都給我過來,拿著酒罈子四處噴酒。」
「噴酒,幹啥?」兩個被點名的貨色有些茫然。
李承乾弱弱搖頭,小心翼翼找藉口道:「大哥,小弟自由腎虛,身體很是不佳,我不是推脫您的命令,我是怕自己扛不住肺癆。」
旁邊李泰連忙也大點其頭,道:「小弟身體也不好,您看我不吃東西都胖成這樣,有人說這也是一種病,胖病!」
「廢話少說,給我過來!」
韓躍被兩個蠢貨氣笑了,拎著酒罈子大吼一聲,怒眼圓睜道:「再敢推推啦啦,小心巴掌伺候。」
他的巴掌可不是一般人能挨,李承乾和李泰同時打個哆嗦,想起不久前被韓躍暴揍的事情。
兩人愁眉苦臉磨磨蹭蹭,忽然哇哇痛哭流涕,跪在地上對長孫搖尾乞憐,嗚嗚道:「母后您看大哥,他想讓我們得病去死。」
這次長孫沒有支持韓躍,反而開聲幫兩個兒子求情,道:「躍兒不要胡鬧,肺癆畢竟不是鬧著玩的。你自己身有內力不害怕,但你兩個弟弟嬌生慣養。就算你要找人噴酒,這裡有不少隱藏的百騎司……」
韓躍緩緩搖頭,一臉肅重道:「世人談癆變色,憑什麼讓百騎司來做。兒臣今天就是要兩個弟弟和我一起,堂堂皇族不能領頭,如何安撫百姓們畏懼之心?」
這話讓長孫啞口無言。
旁邊李世民卻若有所思,忽然道:「莫非這噴酒能消滅肺癆?」
韓躍看了皇帝一眼,微笑搖頭道:「不能。」
李世民一怔,有些生氣道:「既然不能,那你為何讓弟弟們涉險?此事莫非別有隱情,朕知道你不是無的放矢的性格……」
韓躍嘿嘿一笑,點頭道:「父皇說的沒錯,兒臣確實不是無的放矢。實話跟大家說了吧,肺癆之所以傳染,乃是因為病人的唾沫之中有一種病毒,這種病毒肉眼難見,但是烈酒卻可以將它殺死。」
李世民目光陡然一亮,脫口而出道:「所以你要在此地噴酒,殺死傳染肺癆的病毒?」
皇帝猛然走上前來,伸手從一個小廝手裡拿了壇酒,鄭重道:「此事算朕一份,臭小子說的沒錯,要想消除世人的畏懼,先得皇族不再畏懼,噴酒一事朕和你一起干,讓百騎司干達不到宣揚效果。」
羊肉泡饃店裡李建成大步而出,伸手對著一個抱酒的小廝道:「也給老夫一壇。雖然我是隱太子,畢竟也是皇家人,如果能破除民心恐懼,老夫縱死無憾……」
皇帝和李建成站出來了,在場眾人就算再怕也不敢躲,李承乾和李泰咬了咬牙,硬著頭皮也走上前來。
片刻之後,全體皇族人手一個酒罈。
皇族畢竟人少,做這個事情代表意義大過實際意義,真正做事的還是百騎司隱藏在人群里的探子,還有那些想要討好皇帝的朝臣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