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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裡兩個下人渾身哆嗦,跪在地上小心翼翼收拾碎片。
「收拾個屁,都給老子滾蛋,滾蛋!」侯君集再次大喝,抬腳將兩個下人踢成滾地葫蘆。
大將軍發火,下人們噤若寒蟬,屁滾尿流抱頭鼠竄。
兩個下人慌慌而逃,書房門口卻人影一閃,有個少女突然走了進來。
這少女約莫十六七歲,生的明眸皓齒,艷麗不可方物。
「父親,您又發什麼火?」少女蓮步款款進屋,一路直接走到侯君集身邊,摟著他的胳膊嘻嘻道:「不要生氣啦,承乾是監國太子,他有權督問國事,去大理寺問案也是份屬應當。」
「份屬應當個屁!」侯君集暴喝一聲,氣咻咻道:「他腦子蠢,海棠你也腦子也蠢不成?」
他猛然甩開女兒手臂,一臉憤怒道:「涇陽侯的妻子投案自首,現在大理寺聚集了滿朝目光,誰去都可以,唯獨皇子不能去。結果這蠢貨不但去了,而且還想施手段升堂,你說是不是作死,你說是不是作死?」
少女海棠有些不悅,低聲道:「父親,您最近動輒辱罵承乾,莫非是不滿我們的婚事不成?」
她是侯君集的掌上明珠,也是李承乾未過門的太子妃,古代女子一旦婚配就心向夫家,海棠雖然還未和李承乾謀面,但是女人的心思就是這般微妙,她已經將自己當做了李承乾的妻子,言語之中對自己父親頗有誤解。
侯君集發出長長一聲嘆息,喃喃道:「老夫真是有些後悔,當初之事決斷太早,怕是要誤你一生幸福……!」
他看了女兒一眼,語氣忽然變得期期艾艾,小心翼翼試探道:「海棠,若是為父拼了臉面不要去求一求陛下,將你改配給涇陽侯為妻,此事你以為如何?」
海棠微微一怔,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侯君集所說何事,登時大怒道:「父親您何出此言?自古女子三從四德,女兒已經許配給太子,連婚書都做過交換,父親怎能改口亂講,您要逼死女兒不成?」
侯君集苦笑搖頭,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的性格太隨老夫,不但剛強剛烈而且不懂回頭,唉,可惜,可惜……」
他一連發出兩聲嘆息,心中猶自有些不甘,再次喃喃道:「若是你能嫁給涇陽侯該多好,哪怕當一個平妻也行。」
做父親的不會賣女兒,侯君集產生如此想法,其實是對比了韓躍和李承乾的人品,他要保證女兒的未來。
可惜海棠卻誤解了侯君集,聞言顯得更加惱怒,大聲道:「父親大人還請住口,您若再這樣出言侮辱,女兒唯有一死了之。」
侯君集嚇了一跳,他知道自家女兒稟性剛烈,說尋死就肯定尋死,絕非說出來嚇唬他。
「為父不說了,乖女千萬不要生氣,一切都是為父的錯!」可憐天下父母心,強如侯君集者也要給女兒道歉。
他伸手握住女兒柔荑,目光隱隱有光彩閃動,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海棠忽然幽幽出聲,柔柔道:「父親,事情真已到了不可收拾境地麼?承乾他……他……」
少女其實很聰慧,她心裡什麼都懂。
侯君集一臉肅重,沉聲解釋道:「為父在東宮安插了密探,剛剛探子傳來消息,說是李承乾聽了謀士元鄴之策,他準備杖責涇陽侯之妻。」
海棠登時一呆,喃喃道:「杖責涇陽侯之妻?承乾他怎麼敢這樣?涇陽侯是我們大哥,他的妻子就是我們大嫂……」
她此前只聽說李承乾要去大理寺問案,並不知道李承乾還打著杖責的主意。
侯君集苦笑一聲,嘆息道:「是啊,他怎麼敢?先別說這杖責打不打得成,就算打成又怎樣?贏得一時,輸掉所有,以後他的名聲就臭了,恐怕陛下和娘娘都要寒心。」
爭皇位可以,用陰謀詭計也可以,但是你一切都得行在暗中,萬萬不能拿到明面上來干。
杖責自己大嫂,而且還是懷著身孕的大嫂,這種事若是宣揚出去,天下人一口唾沫就能把李承乾噴死。
「父親,現在怎麼辦才好?承乾他……他可是已經動身了,陛下和娘娘豈不是要寒心?」
侯君集緩緩沉吟,忽然眼中冷光一閃,森然道:「事已至此,瞞是瞞不住了,為今之計只有一條路走到黑,要麼把涇陽侯之妻打死在大堂上,要麼就讓她們死在天牢中。」
海棠大驚,脫口而出道:「父親,您此言何意?」
侯君集眼中一狠,忽然負手離開書房。
他臨走之前看了女兒一眼,竟然不做任何解釋,只是淡淡苦笑一聲,大有深意道:「海棠吾女,為父所做一切都是為了讓你幸福……」
聲音蕭索,漸去漸遠,此時正是日上三竿,冬日陽光弱弱射下,在他身後拖著一條略顯疲憊的影子。
海棠茫然站在書房之中,好半天才忽然驚醒聲,大叫道:「不好,父親這是要去殺人……」
天牢殺人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派死士猛衝,用人命硬堆出才行。
李承乾要做蠢事,侯君集卻被綁上戰車,為了能讓太子爭到皇位,他只能豁出去硬來。
韓躍之妻若死,再施展一番刺激手段,到時韓躍必反。
如若韓躍不反,那麼他還有第二招,第三招,第四招……能夠成為兵部尚書,侯君集並非浪得虛名。
海棠是個剛烈的少女,偏偏剛烈之女一般都心性善良,她在書房裡呆呆半天,也不知忽然下了什麼決心,竟然匆匆離房而去,一路直奔家中圈養飛禽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