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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文士不等韓躍搭話,雙手猛地施禮一拱,大聲又道:「殿下啊,仁慈不得,您曾說過遊牧民族百年即可崛起一次,咱們來草原就是要給西突厥斬斷這條根啊……」
韓躍瞳孔一縮,不知為何心中竟然有些驚恐。他極目遠眺河流對岸的聚集點,但見一群牧羊女驚慌失措到處亂竄,有女人躲在帳篷里不出,有女人摟著孩子瑟瑟發抖。
這種情景宛如一柄利劍,毫無保留扎入了韓躍心中。他口中喃喃一語,略帶茫然道:「斷根,如何斷根?」
「殺!」那中年文士眼中一狠,森森然咆哮道:「一舉殺光所有,婦孺也不保留。殿下需要將整個大草原全部屠戮一遍,凡是身高超過車輪的男子,一律砍掉,凡是年紀處於孕齡的婦女,一律砍掉。男孩只留十歲以下,洗腦灌輸他是漢人,女孩全部抓做奴隸,賣到大唐賺取錢財……」
「我去你媽個蛋!」韓躍還沒說話,旁邊陡然一聲咆哮,只見劉黑石騎在馬上兇狠一拳,直接將這個中年文士打下馬背。
文士勃然大怒,捂著眼睛大聲吼叫道:「賊子膽敢,偷襲傷人!」
「我偷襲你奶奶個腿……」
劉黑石咆哮一聲,雙手將大錘子向天一揮,呼呼風聲之下,這貨面色兇狠盯著文士,桀驁道:「某家打你還需要偷襲?不服咱們兩個單獨練練。日狗哈的心存不良,竟然勸主公屠殺無辜。從今以後你閉上自己臭嘴,我們西府三衛怎麼打仗由主公說了算。」
那文士暴怒跳腳,突然從懷裡掏出一塊令牌,舉著大叫道:「吾乃朝堂監軍,有權獻言獻策。雖然你們西府三衛自成番號,但是吾受陛下委託加入此軍,無論任何事任何情,吾都有權予以諫言。」
「諫你媽個蛋……」劉黑石再次咆哮,怒眼圓睜大吼道:「再敢嘰嘰歪歪,砸碎你的卵蛋。」
「你說什麼?」那文士先是一怔,隨即大吼出聲。他舉著令牌不斷搖晃,忽然轉頭對韓躍道:「王爺最好管一管麾下的兵!」
韓躍點頭微笑,轉而呵斥劉黑石一句,沉聲道:「你這黑廝,貫會胡鬧。」
劉黑石連忙恭敬把手一舉,衝著韓躍諂媚塌腰表示自己錯了。然而下一刻這貨陡然轉頭,滿臉惡狠狠盯著中年文士再次開罵,大聲道:
「奶奶的儒家沒有一個好東西,竟然想勸主公舉刀屠殺無辜。征服草原一定要屠殺嗎?俺老劉雖然沒腦子,但也知道不能這麼做,他這日狗哈的監軍不是好鳥,你們儒家真是沒有好東西!」
中年文士目瞪口呆,想不到這貨竟然是這麼一個反應。
這時旁邊突然有人咳嗽一聲,緊接著傳來悠悠一聲微笑。
劉黑石愕然一怔,下意識轉頭看去,這貨猛地滿臉堆笑如花,恭恭敬敬舉手施禮道:「啊哈哈哈,是婁乘風婁大儒啊,俺老劉剛才說禿嚕了嘴,一時忘記您也是儒家大儒。儒家也有好人,婁大儒就是好人,啊哈哈哈,嘴賤勿怪,嘴賤勿怪啊。」
他連連打躬作揖,一副我是渾貨請原諒的嘴臉。
發出咳嗽之聲的大儒微微一笑,鄭重還禮道:「劉將軍忠誠之士,為了主公才會咆哮發威。你罵人是對的,本長史支持你繼續罵。不過你罵人罵的不夠狠,回頭等紮營之時咱倆交流一番,本長史琢磨了不少新詞,可以交給劉將軍使用……」
劉黑石頓時咧開大嘴,感覺這個婁大儒真是不錯。這貨雖然腦子不好使,但是懟人也要看情況,凡是對韓躍心存不善的他一律懟,不管對方出身來歷何等了得。凡是對韓躍心存善意有所幫助的,這貨則會恭恭敬敬施禮尊重。
比如婁乘風就很有用,此人正是當初那個襤褸漢子,也是顏師古門下第一大儒,他加入西府三衛貢獻頗多,所以劉黑石對他就恭敬猶如上師。
那個中年文士滿臉脹紅,指著婁乘風大吼道:「你有辱斯文,不配享大儒身份。」
婁乘風看他一眼,笑呵呵道:「本長史的大儒乃是顏師親封,閣下如果不服可以去找老師理論……」
中年文士噶然無語!
去找顏師古理論?他都有這膽量才行!顏師古乃是當世儒門最高成就之人,就連孔穎達見了顏老頭都得乖乖磕一個頭。
此人面色脹紅難看,偏偏心中又很不服,忽然眼珠子轉動幾下,猛然轉移話題道:「吾剛才獻計出於誠心,屠殺婦孺也是無奈之舉。否則草原短時平定不久又反,漢家兒郎照樣會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這回他學聰明了,說話之前先占著道德制高點,洋洋得意盯著婁乘風道:「閣下是軍中長史,有責任為主帥出謀劃策。本監軍的計策明顯最為有用,平定草原就該這麼殺……婁乘風,你若不服,拿出更好的計策來……」
婁乘風呵呵一笑,微微搖頭道:「這一次,我不出計策。」
中年文士連忙追擊,大聲得意道:「那你是自承不行,同意本監軍的獻策了?」
婁乘風撇他一眼,語氣淡淡道:「不是。」
中年文士大怒,氣惱道:「耍我不成?」
婁乘風面色悠然,忽然策馬走到韓躍身邊,恭敬道:「殿下早有定論,何必你我饒舌?」
中年文士頓時一呆。
他目帶懷疑去看韓躍,卻見這位當世第一王爵正眺望遠方,他張了張嘴巴想要詢問,卻聽韓躍突然微微一笑,悠然道:「平定草原之策,會和父皇告知。殺是最後一道,不到萬不得已不能使用。本王有個理想一直想試試,黃監軍何不跟隨一起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