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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凌雪急忙幫他撫胸順氣,口中卻輕聲問道:「你今夜到底做了何事,竟然會沮喪若斯?那韓躍就算敗你一次,但他只是一個縣男,有何威能逼你遠走。」
王凌雲搖頭不答,他仰躺床邊望著屋頂,臉帶黯然,眼中卻漸漸射出憤恨之色。
王凌雪見他如此,心中升起一股不妙之感,她目光如水,忽然輕輕推了一下王凌雲,柔聲道:「小弟,要不姐姐去求一求那韓躍,今日你已經大敗虧輸,而且傷的如此悽慘。若是姐姐出面去求他,說不定就會放你一馬。」
「放我一馬?」王凌雲眼中一亮,感覺有些心動,不過他輾轉一想,隨即便苦笑起來,搖頭道:「沒用的,今次之事太過嚴重,說是塌天大禍也不為過,沒有人能幫得了我。」
「到底怎麼回事?」王凌雪焦急起來,板著臉喝道:「吞吞吐吐還像不像男兒,你還是不是王氏子孫!」
「王氏子孫?」王凌雲不屑一笑,道:「我從來沒有覺得王家有什麼了不起,千年世家,腐朽而已,這個骯髒家族帶給咱們的痛苦還不夠嗎?若我將來還能復起,第一個就要毀了它。」他滿臉恨意,竟似比痛恨韓躍還要更深幾分。
王凌雪幽幽一嘆,伸手輕撫他額頭,黯然道:「小弟,你還是放不下。仇恨只會讓人痛苦……」
「哼!」王凌雲鼻間重重一聲,臉上的恨意絲毫不減。
王凌雪見他如此,心中沒來由一陣心疼,她蹙著眉頭黯然半晌,忽然淒涼一笑,幽幽道:「離開也好,也許別有一番生機,這座大宅像個墳墓,沒有親情歡笑,人人勾心鬥角,小弟你確實活得太累了一點。」
她緩緩起身開始幫王凌雲收拾衣物,竟是不再追問小弟到底為何要逃。
王凌雲卻忽然開口衝著她道:「阿姐,你也得走!」
「我?」王凌雪手中一停,她眉頭輕蹙,感覺有些不解。
「不錯!」王凌雲鄭重點頭,緩緩道:「這次我大敗虧輸,估計明日一早就要事發,到時家族必會將我從族譜除名,沒有我的嫡子身份護住你,那些老混蛋肯定要尋你麻煩。」
「那也沒什麼大礙呀!」王凌雪柔柔一笑,淡然道:「姐姐是個天生短命之人,吃苦也好,享樂也罷,在我心裡都是一樣的。」
「不行!」王凌雲咆哮起來,他劇烈咳嗽幾聲,按住胸口憤怒道:「我見不得你受苦,那些老混蛋想拿你去聯姻,除非我死了。」他怒氣牽動傷勢,整個人變得很是萎靡,然而臉色卻前所未有堅定。
「小弟,你這又何苦!」
王凌雲雙眼溢出淚水,忽然哽咽道:「家中只有你我是至親,從小你被病痛折磨,卻強忍著一直幫我。阿姐,我怎能看著你受罪,你必須走,你必須走啊……」
世間再惡之人心中也有柔軟之處,王凌雲此話可謂真情流露,純粹是他由衷而發。王凌雪大是感動,她目中也閃出淚花,上前一把摟住小弟腦袋,柔聲安慰道:「好好好姐姐答應你,明日一早咱們就離開王家。一起去突厥闖天下。」
王凌雲卻再次搖頭:「不行,你不能去那裡。北地嚴寒,你身體太弱,去那裡你挨不過一個冬天。」
他仰天沉思,臉上神情變幻,似乎在心中已經為姐姐確定了去處,然而又依依不捨,糾結不願說出來。
「怎麼了,小弟?」王凌雪何等熟悉於他,王凌雲臉色才有異樣,她立時便察覺出來。不過她卻誤會了,以為小弟只是在擔心自己身體,連忙柔聲道:「你放心呀,阿姐雖然先天有疾,那也只是壽命短而已,魚老宗師所授絕學何等厲害,姐姐命數沒到盡頭之前,北地風寒可吹不死我。」
「不行的!北地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去的。」王凌雲臉色悵然,他心中天人交戰半天,終於阿姐的幸福占了上風,忽然輕輕道:「有一個人,或者可保你一生。」
「誰呀?」王凌雪微微一怔,他見小弟氣息慢慢平復,有心緩和他心結,故意打趣道:「聽你語氣,莫非小弟給阿姐找了夫君?」
王凌雲閉口不答。
「你不會真有這想法吧?」王凌雪剪瞳若水,輕輕閃動幾下。
王凌雲卻不接他話茬,他臉色惆悵中帶著堅定,忽然仰首上望,喃喃道:「還記得幼時拜在魚師門下,聽他縱論天下奇事,言稱有些人生來具有大氣運,無論身處若何,總能遇難成祥,那時我本以為這個人是我……」他這一番話說得無頭無腦,偏偏王凌雪卻似懂了,柔聲道:「小弟,你說的是韓躍?」
「不錯!」王凌雲猛一點頭,緩緩道:「此人看似油滑無賴,然而行事極有章法。雖然少時名聲不佳,但卻在短短數月內崛起,我原本也以為他只是憑著一股小聰敏才如此,現在看來卻是小覷了他。」他臉上神情糾結,說不出是苦笑還是無奈,最終化為一聲嘆息:「天生氣運,遇難成祥,我幾次與他交手,總是在大占上風之時無端潰敗。嘿,這等詭異之事若我還不能感悟,那也白白浪費了魚師的教誨。」
「既然如此,那便不要和他爭了。」王凌雪手撫他額頭,柔聲道:「你還記得不久前阿姐的話麼?我去嫁給他,化解你們的仇怨。到時有他相助,你必然能一展雄心抱負。」
「不可能!」王凌雲再次昂首,語氣漸漸冰冷起來:「我王凌雲一生不弱於人,如果不能名傳千古,那就遺臭萬年。我對韓躍的仇恨此生難消,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他忽然低頭,目光直直盯著王凌雪,仿佛要將姐姐的音容笑貌全部記在心中,有些不舍道:「阿姐,你要保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