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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裡的太陽落山很慢,行人也都不急著趕路,古代人敦厚淳樸,雖是陌生初識,但能搭伴行走便算緣分,一群人便走便聊天很快熟絡起來,嘻嘻哈哈開著各種玩笑。
長安城牆,漸漸不可望。
韓躍忽然發現一個問題!
這一路行走,越是遠離帝都,迎面行人越多。這些人個個衣衫襤褸,臉上帶著飢餓菜色,或三五成群,或獨身一個,但是行走的方向卻只有一個,他們在朝著長安行進。
「造孽啊!」人群里忽然有個中年漢子嘆了一聲,韓躍看他衣著打扮似乎是個行腳商人,正欲問他為何發嘆,卻只聽此人已唏噓道:「都是北邊過來的,唉,每年都是這個季節,每年都要很多人遭罪……」
韓躍微微一呆,心中漸漸升起一個不好的念頭。
他目光閃動一下,湊中年漢子身邊問道:「這位大叔,在下聽您這話里意思帶著憐憫,似乎知道這些人來歷啊?」
「唉!我自然是知道的……」中年漢子嘆了一聲,他臉上帶著絲絲悲痛,伸手一指那些衣衫襤褸的行人,道:「這些人都是北邊來的,有河北道一帶的,也有山西雁門一帶的。唉,總之都是些可憐之人,老天爺把他們生在了不好的地方,土地貧瘠,旦夕遭罪。」
韓躍目光再次一閃,隱隱明白了。
無論河北道還是雁門關,那可都是大唐與突厥接壤之地,這些衣衫襤褸的逃荒者既然背井離鄉,恐怕是北方狼族又要叩邊了。
眾人的情緒都有些不高。
大家都是漢家同胞,老百姓骨子裡又重情淳樸,看見這些逃荒之人可憐之色,人人心中都生起一股悲憤。
「可恨!」人群中忽有一個書生模樣的青年人咬牙切齒,他眼睛望著逃荒之人,雙手緊緊攥起拳頭,憤然道:「突厥年年叩邊,殺我百姓奪我衣食,此恨綿綿,當真不共戴天!」
這人雖然身穿書生儒服,但是布色卻洗滌發白,顯然是個寒門出身的子弟。韓躍忍不住對他心生好感,正欲走過去聊上一聊,卻見這青年忽然停下腳步,轉頭去追那些逃荒之人。
人群里有一個老漢似乎是這青年父親,見兒子轉頭往回跑去,急切喊叫道:「阿蛋你去哪裡?咱們不是剛從長安出來麼,你又回去做什麼,莫非有筆墨忘記買了?」
那青年發足狂奔頭也不回,空氣中遙遙傳來他悲憤的叫喊:「阿爺,突厥殺我同胞辱我百姓,孩兒只恨自己經年讀書手無縛雞之力,我雖不能上戰場殺敵,但是幫一幫這些落難之人總是可以的。」
他父親呆了一呆,望著兒子奔跑著追上一群逃荒之人,從那群人中幫一個婦女抱起小孩,老漢溝壑不平的臉上忽然露出自豪。
「您們看看咧,這是俺劉老漢的阿蛋,讀書懂事哩……」老漢咧著大嘴笑呵呵道,他也不回家了,追著兒子的腳步一路而去,也要幫一幫那些逃荒之人。
剩下的趕路者面面相覷,人心都是肉長的,忽然先前那個中年漢子發一聲喊,大聲道:「娘個蛋,咱們還回屁的家,大家都幫一把手去。」
漢子似乎在這群人中很有威望,有他招呼,人群里頓時響應,眾人呼啦啦調轉方向,全都去追逃荒之人。
眨眼之間,原地竟只剩下了韓躍自己。
這一番場景,簡直給他帶來了極大的震撼。
所謂仗義每多屠狗之輩,大唐老百姓骨子裡的忠厚純良,在這一刻忽然深深感動了他的內心。
「也許,我該做點什麼!」
他喃喃自語一聲,仰頭望了望天空,臉上漸漸升起一絲堅定。
心神震動!
便在此時,忽聽不遠處傳來沉悶的腳步之聲,韓躍打眼去看,卻見有個身軀嬌小的女子正緩緩在路上走著。
這女子面帶菜色,布衣襤褸,懷中抱著一個小襁褓,雖然行走很是吃力,但是她卻咬著牙在一步步前行。
看她那昏昏欲墜模樣,也不知幾天沒有吃過飯了,韓躍心中沒來由一陣憐憫,連忙迎了上去。
他也想搭一把手。
第69章 我讓你睡
走近時才發現,這女子竟然生的很是漂亮,約莫二十歲年紀,面容姣好,淡眉彎彎,一張瘦瘦瓜子臉上左右兩邊各有一個淺淺的小酒窩,櫻桃小口雖然有些乾裂,但是唇線弧度卻恰到好處的優美,讓人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不過她的氣色很差。
逃荒之人,背井離鄉,尤其她還是個女子,這一路上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整個人的心神完全繃著,眼睛裡帶著濃濃的警惕。
韓躍見她走路都有些歪歪斜斜,顯然體力已經不支,他連忙加快腳步迎上去,伸手道:「這位大姐,孩子讓我來抱吧,你歇一歇!」
他本是一番好心,然而那女子卻身體一僵猛然止步,喉嚨里發出野獸護食般的嘶吟,尖聲道:「你別過來。」她一手抱著襁褓,另一手下意識伸出,猛然朝著韓躍面孔抓去。
韓躍嚇了一跳,乖乖,這女子雖然手指纖細,但是指甲卻又黑又長,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洗過剪過,真要被這樣的指甲抓在臉上,恐怕感染都算輕的,一準這輩子都得破相。
他小心翼翼退後幾步,訕訕道:「反應這麼大啊……」
那女子一臉戒備之色,她雙手緊緊抱著小襁褓,眼睛裡有種說出不來的惡狠光芒,她眼睛緊緊盯著韓躍,嬌小的身軀微微弓著,仿佛護犢的母獸一般隨時會暴起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