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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到這裡遲疑一下,耳根忽然有些翻紅,聲若蚊蠅道:「而且還要搭上徒兒的一生,此人今日刻意辱我,弟子心中很是氣憤。」
「呵呵,那是因為你和佛家無緣,所以心中才有塵世之情。煩惱,氣憤,糾葛,苦楚,這正是情愛的表現啊。」
青月張口欲要反駁,老僧卻揮手打斷了他,意味深長道:「那少年天生奇才九竅皆通,自古至今唯聖人能如此。老僧觀他行事作風,實有循序漸進一環扣一環之能,我佛門與世家交好,涇陽侯卻與世家有惡,為師思來想去,總覺得最後涇陽侯會贏。我佛門必須及早改換正營,免得將來有滅頂之災。」
青月皺眉道:「徒兒自幼熟讀史書,縱觀歷朝歷代之記載,發現再強大的皇帝也滅不了世家。涇陽侯雖然很聰慧,但他也只是個凡人,就算他將來當了皇帝,最多也就是打壓世家而已,師尊您是否太過杞人憂天?」
「你錯了!」老僧緩緩搖頭,忽然長長一嘆,淡淡道:「世家雖然龐大,但是總有一天會滅在他的手上。這個時間不會很遠,甚至都不用等他登基……」
青月十分好奇,忍不住道:「師尊為何如此篤定?」
老僧看了他一眼,隨後把目光望向天空,喃喃道:「當年為師見過幾次紫陽真人,那真是一個不世出的奇才,他五十歲才開始學武,卻能後發先至力壓天下群雄。武學還只是其中之一,紫陽真人的思想才叫博大,每每簡單一言,卻能發人深思,猶如天上雷霆炸響,又似佛陀當頭棒喝。那是一個活著的聖人……」
「那又如何?涇陽侯只是紫陽真人的徒弟,就算他師傅厲害,做徒兒可未必繼承啊!」
「不,你又錯了!」老僧再次搖頭,感慨道:「青出於藍勝於藍,為師觀此子之能,其實更勝紫陽真人三分。」
志操說到這裡忽然一停,他緩緩從地上站起來,單手捻著念珠,目光去望向天際,意味深長道:「武德九年六月七日,此子先是逼迫童養媳去發賣為奴,隨後又搶了她的存錢罐趁夜離家,那一夜誰也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次日出現在長安街頭,與盧國公之子程處默相識,其人言行舉止大改,仿佛換了一個人。」
「這事徒兒也聽說過,傳聞是夜間遭到強人襲擊,一棒子敲在了他的腦門,結果昏迷之後因禍得福,於夢中得神人傳授。」
志操老僧呵呵一笑,淡淡道:「徒兒啊,你自幼生長佛門,研習佛法已有十八年之久,你相信這世上真有神仙佛陀麼?」
青月微微蹙眉不語。
老僧也不去點她,繼續又道:「他與程處默分別之後,又遇田家莊村民帶著童養媳在麵攤上吃飯,浪子忽然回頭,引為當時美談。小夫妻二人攜手歸家,當夜便製作出蚊香一物,三日賣遍周圍村寨,半月風靡長安。」
「然後他又發明了水車?」青月接口道。
「不是發明水車,而是改進了水車。水車此物在漢代已有運用,但是效力很是一般。此子只不過略作改進,立時便化腐朽為神奇,震驚周邊,響徹長安。據我佛家在俗世的探子匯報,當那兩架水車立起之時,每日都有數千村民前去圍觀,堪稱一時之景。」
青月站起身來,姣好的面容上帶著一絲茫然,迷惑道:「師尊,您到底要說什麼?」
志操卻不答她話,接著又道:「水車問世十五日之後,衛國公李靖突然造訪田家莊,詳細勘探此物之神奇,歸朝後稟告皇帝。當天下午,韓躍封涇陽縣男,賜地三百畝。」
「又過半月,藿香正氣水出世,太原王氏設計搶奪,其二房嫡子王勛行事不周,言語之中辱及涇陽侯之妻。僅僅因為這一點小事,從此之後,世家註定要有滅頂之災。」
這老僧一件一件歷數韓躍往事,有些事情發生的時間甚至精確到某一天,可見佛門勢力實在很大,雖然封閉扇門不出,但是世間大事全然掌握。
青月乃是佛門聖女,對此自然毫不稀奇,她的關注點依舊放在韓躍和世家的爭鬥上面,低聲道:「師尊,如今馬上就要到貞觀四年,他和世家反目如此之久,始終沒見如何報復。徒兒感覺他的勝算不大,否則早就動手了。」
老僧呵呵一笑,忽然伸手指了指河岸上巡邏的玄甲鐵騎,意味深長道:「以前他沒兵沒權,所以只能縮起爪牙靜待時機。但是現在不同了,猛虎一旦出山,張口便要殺人啊。」
「五千騎兵而已。玄甲鐵騎雖然天下聞名,但也不是當世無敵。據徒兒所知,世家大族皆豢養精銳死士,比如太原王氏一門,暗中就藏著上萬死士,平日不顯山不露水,一旦號令下去,拿上武器便是一支精兵。」
她看了一眼老僧,終於說出了自己的觀點,鄭重道:「一個王氏已然擁兵過萬,大唐其他世家也差不到哪裡去。若是涇陽侯和世家硬幹,他這五千鐵騎絕無勝算。」
「我們侯爺可不止這點兵馬!」不遠處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尉遲寶琳猛然從暗中跳了出來,嘿嘿道:「你這女尼果然不是好人,白天在侯爺面前裝的溫柔可人,晚上就翻臉惡意品評。哼哼哼,可惜你們言談不密,讓小爺全都偷聽了去。」
青月一呆,志操卻淡淡一笑,呵呵道:「尉遲將軍,老僧雖然年已七十,但卻耳不聾眼不花,我早已發現你在旁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