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8頁
韓躍連連擺手,鄭重道:「尉遲將軍無須多禮,您有軍務還請自去,今夜之事實在太多,想來父皇和母后在宮裡也很擔心,將軍去匯報一番也好,免得父皇母后等得焦急。」
「謹遵殿下之令,末將這就去也……」
尉遲敬德再次拱手,忽然從懷裡掏出一條麻繩,然後將侯君集雙手綁了起來。
韓躍冷眼旁觀,發現那麻繩不過筷子粗細,顯然綁不住侯君集這種戰陣將軍。所以這種綁縛只是一種表面上的形式,它的侮辱性要高過捆綁的意義。
侯君集絲毫不予反抗,捆著雙手跟隨尉遲敬德離開,忽然回首看了看院落里一地死士,嘴巴張了幾張,小聲道:「殿下,我女兒海棠……」
韓躍心中有感,沖他點頭微笑,輕聲道:「候大將軍還請放心,本王不是窮凶極惡之輩。況且我還欠著海棠妹子一個人情,半年前家妻在大理寺受苦,錯非海棠妹子用飛禽傳書急急通報,本王也不會及時得到消息。」
侯君集臉色一松,輕輕吐出一口氣。他目光直直盯著韓躍半天,突然發出黯然一嘆,不甘心道:「如果這個人情能變成私情,老夫臨死也會滿臉帶笑……」
這話讓院中眾人都是一呆,哪有做父親之人如此說女兒的?
偏偏尉遲敬德卻同樣跟著一聲嘆息,舉手拍了拍侯君集肩膀,沉聲道:「勿要胡思亂想,免得被人笑話,你也是縱橫二十年的沙場大將,就算敗了也得留個好名聲。」
侯君集苦笑一聲,搖頭道:「我要什麼好名聲?自古成王敗寇,老夫無話可說。我既然敢動手反叛,已然想到了所有可能。老夫現在只想自己女兒能夠過好,可惜世間沒有後悔藥,如果大殿下早出世半年,老夫死也要拒絕陛下的賜婚,小女嫁給李承乾,虧了……」
院中眾人又是一呆,心中卻對侯君集生出一絲敬意。
這位大將軍生平最愛惜名譽,然而在這一刻竟然寧願背上罵名也要說這些話,有句話叫做可憐天下父母心,他寧願自己被罵做小人,也想把女兒送到韓躍身邊享受庇護。
李承乾趴在地上瑟瑟發抖,雖然侯君集說話很是難聽,但他現在只恐懼自己結局,壓根不在乎未婚妻之事。原本就是一種政治聯姻,說起來他和侯海棠本就沒有情愛。
侯君集看也不看他一眼,口中再次發出一聲嘆息,忽然轉頭大踏步離開,雖然雙手被麻繩綁住,但是這位大將軍走的昂首挺胸。
身為兵部尚書,又是大唐開國將領里最年輕的國公,他身上有赫赫戰功,一生戎馬不弱於人,今夜雖然輸了,但他不想低頭。
尉遲敬德早已將紫金鞕收了起來,就那麼徒步陪著侯君集一起行走,兩人壓根不像押解犯人,反而像是軍中同僚在月下散步。
院中的大軍終於打掃完戰場,幾個偏將小心翼翼向韓躍拱了拱手,臉上糾結似有話說,但是好半天也不敢上前說話。
韓躍此時已是當世大佬,經歷的事情可算良多,這些偏將的心思他一眼就看穿,微笑道:「爾等且先撤離歸營,好生擔負起右武衛應該擔負的責任,至於今夜戰局所立戰功該如何獎賞,本王會提議父皇從優從重,若是父皇那裡撥下的賞賜不夠多,那就按照本王軍中的賞賜再給你們補……」
幾個偏將頓時大喜,激動之下拱手都覺得不夠虔誠,他們帶著眾兵將一起跪地磕頭,歡喜道:「麾下謝謝殿下賞賜。」
……
……
世人誰不知道,西府趙王對兵卒和百姓最為大方,在他手下當兵一人可領其它軍隊五人的糧餉,既然殿下說了按照他軍中規矩賞賜,想來今夜大家都要發財。
韓躍卻皺了皺眉頭,突然提醒道:「爾等是朝堂右武衛大軍,恪屬父皇直轄掌管,以後你們說話要注意一些,萬萬不可在本王面前自稱麾下……」
幾個偏見嬉皮笑臉完全不在乎,嘿嘿道:「陛下的兵就是王爺的兵,俺們雖然是右武衛大軍,但是王爺您手中有陛下天子劍,隨時都可以調動大家去作戰。」
韓躍微微一怔,無奈只得解釋道:「這天子劍本王已經在離開長安的時候上繳父皇,今晚只是暫借一用,用完立馬就會歸還,所以爾等千萬不要誤會。」
「知道知道,不誤會不誤會……」幾個偏將嘻嘻哈哈,顯然沒將韓躍的叮囑放在心上,不止幾個偏將臉色如此,院中上萬大軍同樣如此。
自古有雲,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在冷兵器時代當兵就是拎著腦袋去拼,錯非家裡實在過不下去,沒有哪個人天生喜歡當兵。
所以當兵的都喜歡錢,他們拼命廝殺視死如歸,無非是想多賺一些軍功和糧餉,尤其朝堂左武衛和右武衛兩支大軍更是如此,軍中士卒大多是長安周邊人士,很多人家中都有弟弟妹妹要養活,偏偏長安周邊的花費要比大唐其他地方高很多。
「殿下,吾等去了……」
幾個偏將再次拱手一禮,喝令麾下步卒慢慢撤離,撤離之時不忘拿上充作戰功的人頭,每個兵卒臉上都笑逐顏開。
院外負責包圍的那五千騎兵很是羨慕,領兵的偏將輕哼出聲,語帶酸氣道:「今晚你們走了狗屎運,跟著殿下打了一場順風仗,若非殿下招來幾十個能人異士,你們絕對不會贏得如此簡單。」
幾個步卒偏將哈哈一笑,人人挺起胸膛,臉上一陣得意。從來都是步卒羨慕騎兵,今晚卻整體調轉過來,步卒們感覺吐氣揚眉,不時發出陣陣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