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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狂呼不斷,一柄大刀揮舞砍殺,風聲咧咧吹拂呼嘯,刮在人臉宛如刀割。
城下四周都是異族大軍,漫天弓矢不斷向城頭飛射,又有許多兇悍異族戰士攀登城牆,然後和城牆守軍廝殺起來。
這位大將軍奮勇作戰,然而力氣卻在慢慢消退,自從異族鐵蹄扣關以來,他連續兩個月很少睡覺,日日夜夜都有大戰,鐵打的漢子也受不了。
大將尚且如此,麾下戰士更加艱難……
眼見所有戰士雖然奮勇廝殺,但是廝殺之時的力氣明顯不足。每每一個異族戰士衝上城頭,可以同時幹掉五六個漢人兵卒。
旁邊忽然衝過來一員偏將,嘶吼道:「侯大將軍,您先撤吧。城破就在眼前,吾等留下死戰。」
原來這位守城大將赫然正是侯君集,他揮手將一個攀上城頭的異族斬殺,趁機急急喘了幾口氣息,忽然頭腦一陣眩暈,渾身脫力倒在地上。
他雖然脫力倒地,但是臉色卻暴怒十分,大吼對偏將道:「撤什麼撤,留下來跟吾死戰,汝再敢擾亂軍心,本將軍定斬不饒……」
那偏將完全不怕死,反而和兩個袍澤上前圍住侯君集,三人同時出手,其中一人拿出繩子將侯君集捆綁起來。
偏將大聲道:「您是當朝開國國公,更是曾經的兵部尚書,吾等都是您麾下死忠,豈能看著您城破身死,大將軍,得罪了。」
三人喊過一隊部曲,滿臉肅重囑託道:「掖城東門是大唐腹地,汝等帶著大將軍從東門而出,此去一路不要回頭,死也要把大將軍送回長安。」
這隊部曲赫然出自侯家,乃是侯君集貼身的親衛部隊,原本有兩百人之多,如今戰死只剩下十來個人。
十多人一言不發將侯君集抱起,一邊抽刀與異族廝殺,一邊慢慢朝城牆樓梯接近。侯君集暴跳如雷,大吼大罵道:「混帳東西,放吾下來。汝等膽敢忤逆軍令,算的什麼侯家部曲?」
可惜一眾部曲忠心耿耿,不管侯君集如何辱罵始終不聽。
後面那三個偏將已經又陷入廝殺之中,忽然有人被飛來的弓矢透胸而入,他咬牙獰笑著砍死一個異族,大吼道:「老爹老娘,俺先去了……」
侯君集愕然回頭,眼中有滾滾熱淚,瘋狂怒喝道:「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一眾部曲扛著他不斷接近城牆樓梯,剩餘兩員偏將一邊廝殺一邊看了過來,大聲道:「您是當朝國公,不該死在一座小城。」
侯君集怒吼聲聲,鐵青著臉大叫道:「你懂個屁,老子戰死此地才叫好。我若死在此地,一可上報君心,二可感化女婿。老夫來西域就沒打算活著,我早就盼著戰死沙場給閨女換個前程……混帳東西,放我下來……」
可惜部曲們不聞不問,扛著他一路不斷廝殺前行。
那兩員偏將又有一人中箭而亡,剩餘最後一人也力氣衰竭,這人仰天一聲怒吼,奮起餘力砍死一個異族戰士,然後渾身軟綿綿靠著城牆跌坐下去,忽然慘笑出聲,聲音微弱道:「候大將軍,吾等家人拜託了,盼您能活著回去,求來援軍驅趕異族!」
話音還未落下,旁邊衝過來一個猙獰異族,手中彎刀高高舉起,一下削掉了這個偏將的腦袋。
「啊啊啊,該死啊!」侯君集睚眥欲裂,滿眼都是滾滾淚水。
這三個偏將乃是他鐵桿嫡系,當初甚至在長安城跟著他造反,雖然相互是向下級關係,但是幾十年的軍中情誼宛如手足。結果現在一個兩個三個全都死在他面前,那種眼睜睜看著袍澤喪命的痛苦何等扎心。
「援軍,援軍啊……」侯君集仰天大吼,撕心裂肺道:「陛下您騙我,援軍從何來?」
城頭廝殺震天,將他的吼叫掩蓋下去。
一隊部曲扛著他拼命廝殺前行,雖然慢慢靠近城牆樓梯,但是十來人已經所剩無幾,忽然下面有幾十個異族戰士蜂擁攀登上來,瞬間將這隊部曲圍繞阻攔。
沙場之戰沒有道理可講,只不過瞬間就有三個部曲被殺死。
侯君集臉上一片黯淡,目光呆滯望著上方天空,忽然口中喃喃一聲輕嘆,流淚道:「海棠,爹走了。可惜不能見你結婚生子,也不知我的外甥是男是女……」
他猛然閉上眼睛,不忍再看四周戰事。
剩餘的部曲總共還有三人,正在拼了命和異族廝殺。此時城下還有無數異族不斷衝擊,宛如長江大河一望無際。
守城兩月,眼見即破。
不遠處戰場邊緣有座華貴帳篷,此時帳篷門口立有十幾個服裝華貴的異族,其中一個絡腮壯漢目光灼灼盯著城牆,哈哈大笑道:「城將破也,大事可期,吾西突厥的鐵騎可以踏過此路,從此橫衝直撞殺進中原。」
他陡然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轉身扭頭去看身後諸人,兩隻眼睛不斷有貪婪光芒在閃,仿佛刀子一般直勾勾盯著一個風華絕代的少女。
「游游聖女,為何皺眉?吾用整個大唐作為聘禮,難道這樣的禮物還不能讓你開心麼?」
原來那位風華絕代的少女赫然正是游游,當初窮困潦倒瑟瑟發抖的牧羊女已經不見了,現在變成了容顏蓋世無雙的絕美女子,她哪怕不曾一顰一笑,僅憑皺眉就讓無數人心神恍惚。
絡腮壯漢忍不住湊前幾步,滿臉貪慕又道:「游游聖女,你不喜歡大唐這個禮物麼?眼前的城池即將攻破,西突厥大軍很快就可以打下中原,我把這片最為肥美的土地送給你,只期待你能讓我在草原上追逐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