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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又是一聲炸雷,照亮這隊傳令兵的臉。
黑夜中大雨形成濃濃雨幕,宛如大江河水直接從天上傾倒一般,大雨之中只聽無數犍牛嗷嗷直叫,十分吃力拖著載貨沉重的大車前行。奈何地面越來越泥濘,許多牛車都陷入其中。
傳令兵還在暴怒大口,憤怒叱喝殺人者出來。
忽然夜色中緩緩走出一匹戰馬,馬上坐著一個身穿鎧甲的吐蕃將軍,此人面色十分冷傲,厲聲道:「本將就是巴托贊首領,喊我出來意欲何為?」
一隊傳令兵直接彎刀前指,大怒道:「為什麼要放冷箭,吾等乃是松贊陛下傳令兵。你們巴托贊部是不是想造反,速速交出放箭的人。」
對面將軍再次冷笑,忽然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森然道:「殺都殺了,因他該殺。這些牛車的貨物是我巴托贊部拼命搶來,不管是誰都不能下令拋棄。松贊干布雖然是整個吐蕃的普贊,但是我巴托贊部同樣有大寺廟撐腰。」
他說到這裡眼神一寒,陡然暴喝道:「都給我滾,晚了連你們一起殺……」
傳令兵滿臉狂怒,正欲打馬衝刺來殺,忽然夜色中幾百個騎兵聚攏過來,看穿著全是巴托贊部的戰士,這隊傳令兵臉色一白,下意識拉緊了韁繩。
一人心中不甘,頂著大雨咆哮道:「拋棄牛車是為了大家好,這樣可以加快行軍速度。漢人一直追擊,我們損失很大。這位巴托贊部大人,求您下令拋棄輜重快快前行。不能貪心啊,貪心會丟命的……」
對面將軍終於遲疑一下,目光透過雨幕去看那些陷入泥濘的牛車,他正要點頭表示同意,恰好一陣狂風將掩蓋牛車的破布吹翻,這時偏偏天上又有一道閃電破空,照的某輛牛車上黃光一閃。
那是黃金的顏色。
這將軍眼中的遲疑猛然消失,瞬間換成一種貪婪和不舍,他猛地從腰間拔出彎刀,厲喝道:「速速滾蛋,勿要聒噪,誰的命令也不行,巴托贊的財寶不會丟,松贊干布自己運籌失敗急於迴轉,卻要我們各部聯兵丟棄搶掠的貨物。此事不用再提,否則亂刀剁死。」
配合著他的厲喝,周圍幾百個騎兵突然張弓,對面傳令兵滿臉急怒,悲憤大喊道:「你們會後悔的,你們一定會後悔的。我們要去稟告松贊干布,回到高原有你們好看……」
「放箭,全部殺了!」那將軍陡然一揮彎刀,瞬間將一個傳令兵砍死,四周包圍騎兵同時射出一片箭支,瞬間將這幾十個傳令兵射死。
大雨傾盆而下,地面水流瞬間染紅。
轉眼間殺了幾十個人,而且還是同為吐蕃同胞袍澤,然而這個巴托贊部的將軍完全不當回事,只是冷冷叮囑一句道:「都把嘴巴閉緊了,儘量別讓消息傳出去。這幾日松贊干布每天都要派出無數傳令兵,死上幾十個完全看不出減員和缺少。只要咱們自己不說,沒人知道傳令兵死了。」
周圍幾百個騎兵連忙點頭,神色間顯得異常平靜。有一人似乎是巴托贊部的隨軍祭祀,沉吟提醒道:「還是要小心為妙,畢竟這些傳令兵都是松贊的嫡系。」
他說到這裡冷冷一笑,再次道:「就算松贊心中懷疑又如何,咱們完全可以推給追擊的漢人。幾十個傳令兵而已,比不上巴托贊部的財貨。」
那祭祀明顯也是個貪婪的吐蕃番子,聞言連連點頭道:「確實如此,確實該殺。」
他忽然轉頭看向不遠處十幾輛牛車,滿臉興奮道:「這次咱們搶奪了如此多財富,巴托贊部必然能再次騰飛。也許可以晉升中級部落,甚至會受到大寺廟喇嘛的接見。」
巴托贊部將軍精神一振,哈哈大笑道:「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以後松贊拿我也沒辦法……」
……
……
巴托贊部斬殺傳令兵只是管中一窺,事實上最近幾日很多吐蕃部族都在這個干。
吐蕃高原是個混亂無比的國家,以前各部勢力經常相互攻殺搶掠,雖然松贊干布統一了高原,但是這個統一十分有限度。
強如大唐者,國內尚有各種拖後腿的勢力,吐蕃這個國家更加不堪,因為高原上有一股勢力幾乎凌駕在皇權之上。
那就是大寺廟的喇嘛。
佛門在大唐的勢力也不小,但是絕不敢明目張胆反抗皇帝,在吐蕃就完全不一樣了,每個大寺廟都統治著一片土地許多部族。
這就類似古代的諸侯制度,名義上尊敬中央的天子皇帝,實際上各自為政各存心機,巴托贊部殺傳令兵,其它部族也都這麼幹。
今日已經是劍南道開戰的第十天,隨著韓躍大軍不斷逼迫,散布在劍南各地吐蕃軍隊不斷聚集,雖然聚在一起能減少被絞殺危險,但是同時也凸顯了新的問題。
比如松贊干布想要急撤,然而各個部族捨不得扔下輜重。這些財貨是他們搶掠而來,回歸高原後也不用上繳給皇帝。
吐蕃人生性貪婪,信奉進了我的口袋就是我的之說,想要他們丟掉寶物財貨,那得用刀逼著砍殺才行。
但是松贊干布現在沒辦法逼。
這十日他一路急撤回退,麾下嫡系騎兵竟然減員兩萬多人,他總共只有二十萬嫡系,如今等於失去了十分之一。
而這十日散布各地的吐蕃軍隊不斷聚集,人數已經超過了四十五萬這個數字,松贊已經沒有能力威脅別的部族,就算有能力他也咬牙不去這麼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