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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師古點了點頭,滿臉讚許道:「既然如此小心,老朽不勸你也。但是混小子你記住了,有些事無法躲開,因為它會遵循大道。你建研究院開拓民智,設產業蘊養終生,麾下大軍盪清寰宇,身為護族守衛山河,這所有一切加起來就是聖人之舉,哪怕你或者不肯承認,死後必然要流芳百世……」
韓躍嘿了一聲,目光閃閃道:「只要老師不把本王寫進史書,我保證其他儒生絕不下筆。儒門被我得罪光了,他們怎會說我好話?」
顏師古不置可否,坐在門口的那個襤褸漢子卻霍然起身,大聲道:「殿下放心,就算天下大儒都罵你,在下也要手持春秋刀筆為你寫傳記。」
韓躍哈哈大笑,衝著漢子搖了搖頭,忽然起身對著顏師古恭敬一禮,滿臉肅重道:「顏師,吾去也。」
顏老頭正襟危坐,同樣肅重道:「去吧,盪清寰宇,殺伐魍魎,還這天地一片朗朗乾坤,讓我漢人百姓從此少受壓迫。」
韓躍轉身而行,悠然長笑道:「說什麼盪清寰宇?不過是起一場刀兵!顏師不要把本王看的太高,其實我也是在給皇家爭利……」
他長笑出門,一路向村外離去。屋子內顏師古伸手一撫寥寥無幾的蒼蒼白髮,陡然顫巍巍站了起來,衝出門口做歌曰:「天變不足畏兮,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兮,開萬世之隆和。」
歌聲蒼老古樸,帶有一股激人奮進的氣勢。
遠處韓躍縱聲長笑,忽然也做歌回復,悠悠道:「苟利國家生死矣,豈因福禍避趨之。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這四句歌謠出自完全不同的兩首詩,但是串聯起來卻有獨特韻味,顏師古渾濁的目光閃過一絲深邃,老頭用最大聲音向韓躍呼喊,大聲道:「好娃兒,你放心去殺吧,若有罵名在身,老夫幫你洗白……」
遠處傳來哈哈大笑,韓躍不答此話再次做歌,這一次歌聲卻變得肅殺,聲音滾滾宛如驚雷,但聽他長聲道:「此際春來初月八,我花欲開百花殺。香氣透過長安城,滿城盡帶黃金甲。顏老師,吾去也。洗不洗白無所謂,本王從來沒想著流芳百世。」
笑聲隆隆,漸漸去遠。
顏師古顫巍巍站在門口,旁邊那個襤褸漢子恭敬過來相扶,可惜顏老頭脾氣很是倔強,滿臉不滿將這個弟子推開,大聲訓斥道:「放開我,老朽要目送當世聖人去盪清寰宇,你若扶我乃是對他最大不敬。」
襤褸漢子被訓得低眉順眼,恭恭敬敬讓開躲在一邊。
此際還是一年春初,天氣微微料峭發寒,然而接近一百歲的顏老頭卻堅持站在門口,他努力挺起岣嶁胸膛,堅持不讓弟子扶持,老頭顫巍巍望著韓躍不斷遠去,直到再也看不到那個身材修長的青年。
一輪紅日遙遙上掛天中,萬道金光射破濃密雲濤。忽然有涼風呼嘯而來,顏老頭仰天大呼一聲,道:「殺吧,起一場當兵,染一場腥血,盪清這渾濁寰宇,還天下一片清明……」
陡然涼風灌入喉嚨,老頭不由咳嗽起來。
門口的襤褸漢子大驚失色,顧不得被罵連忙相扶。顏老頭看了弟子一眼,憤怒大吼道:「放開我,老夫自己能站著。」
漢子垂頭被罵,但是雙手始終不敢放開老師。
顏老頭大怒打他,漢子乖乖承受巴掌,顏老頭猛然啐了一口,漢子仍然唾面自乾。
老頭忽然一笑,點頭道:「汝原本心性良善,現今又寵辱不驚,大儒之位已然成立,從此可以出師矣。去吧,追隨你的夢,跟上那位聖人,他缺人才,他少幕僚。老夫允你以大儒之身拜此主公,我特賜你一號,曰,乘風。大鵬一日乘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從此以後你名婁乘風。」
漢子期期艾艾,扶著老師不想離開。
顏老頭勃然作色,厲喝道:「速速去,勿挽留。追隨你的主公,為他提供清風,孩子,你家的苦難已經過去,可以放心大膽去完成夢想了……」
漢子面色惶然,臉上明顯還是不放心老師身體。
顏老頭猛然一把將他推開,自己顫巍巍走回屋內,口中大怒又道:「婁乘風,給老朽滾!」
婁乘風跪地磕頭,哽咽道:「老師大恩,徒兒銘記於心。我先去讓家妻過來伺候您,然後再去追誰西府主公。若是老師不肯答應,徒兒寧願老死無名。」
顏老頭一聲輕嘆,和藹道:「汝妻肺癆已然痊癒,可以讓她過來扶持。徒兒自去,勿要耽擱。」
婁乘風再次磕頭,然後起身急急離開屋子。從此之後世間少了一個襤褸漢子,多了一個追隨韓躍的當世大儒。
也是現今投奔韓躍的唯一一位大儒。
時間如車輪碾過,不知不覺夕陽落山,當日之夜,有風乍起。呼嘯吹拂,划過長安城,城頭布有旌旗,見風烈烈作響。
天中有一輪明月,照的大地處處銀白。忽然月光下一片塵土狼煙升騰,腳下土地忽然變得隆隆震顫,但見遠處有黑壓壓大軍風馳電掣,帶著滾滾殺氣一路直奔長安。
走得進了才發現,這一隻大軍足有十萬人眾,隊伍延綿約三里,宛如巨龍在前行。長安城西側不遠有王氏莊園,莊園裡忽然走出幾十個宿老,族長王照帶頭迎上這支大軍,面色顯得異常激動和歡喜。
大軍將領翻身下馬,恭聲請令道:「族長在上,吾等已達,何時起事,靜待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