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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陳兄為什麼如此見外,竟然還稱呼我為鍾公子?這樣多生分,我看不如這樣,陳兄如果願意的話,以後叫我小越就好了!」鍾越溜須拍馬道。
「小越,既然如此,我便恭敬不如從命啊!」陳小九笑呵呵的望著鍾越強顏歡笑的臉頰,心中對鍾越的評價也越來越高了。
這小子,未達目的,不計後果的盡頭還是讓人很受感動,舍己救兄,手足之情,體現的淋漓盡致。
「哎……,這不就對了嘛!」鍾越喜笑顏開的連忙答應,神色間透出一股興奮,可心裡卻是不斷地嘔吐,小越這個稱呼,他這一生,只有父親與長兄可以叫得,其他人還真沒有敢碰觸這個逆鱗,而如今,這個暱稱卻從陳小九這個小家丁的嘴裡說出來,這是怎樣的一種玩笑和嘲諷啊!
「陳兄,你能直呼我的暱稱,便說明咱們情同手足,天色尚早,今日不如去我家坐坐,喝杯茶,聊聊天,你看如何?」鍾越拉近了關係後,急忙說出了此行的最終目的。
陳小九見火候已到,知道鍾越的心中如同著火般焦急,再不答應,他便被這把火烤焦了。
「好,小越,天色尚早,我便和你一同去知府大人的府上走一遭,順便沾點富貴之氣!」陳小九一錘定音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鍾越見陳小九答應,心中一塊大石才算是落了地。
陳小九望了望天空,誠摯的看了眼鍾越道:「小越,你很好,你是一個另類的紈絝,與其他紈絝不同,重情重義,有擔當,願意為兄長承擔尷尬的奚落,承受一個紈絝不可能接受的卑微,這一點讓小九深深敬重!」
鍾越被說得一愣,以一個大紈絝之尊,卻聽著一個小家丁如此誠摯的點評他一個大家公子的所作所為,似乎有些滑稽。
如同一個螞蟻趴在大象身體上,拍著大象的腦袋並且自信的說:「恩,你很好,長得很大!」
這分明是一種驢頭不對馬嘴的誇讚。
陳小九看著鍾越發怔的眼神,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且充滿不容置疑的語氣道:「我陳小九隻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家丁,且身在奴籍,我叫你一聲小越,算是十分唐突了你這個大紈絝,不過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覺得,我這一聲小越會叫的心安理得,而且,你也會心悅誠服的叫我一聲『九哥』!」
鍾越本來對陳小九的前半句呲之以鼻,心中譏笑他大言不慚,可是待聽到陳小九後面看似狂妄卻擲地有聲的話時,卻真的產生了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他聽得出陳小九言語中的報復和決心,也能感受出陳小九語中對自己像弟弟般的推崇關懷之情,又聯想到陳小九的聰明才智與哥哥眼中那鄭重且諄諄告誡的眼神,他忽然覺得陳小九的話並不是那麼誇大其詞,駭人聽聞。
人的感官是很脆弱的,好與壞,善與惡,只在一瞬之間,一個感動,一個關懷,甚至一個小小的玩笑,都足以改變人的審美感與價值觀。
而陳小九偏偏就有這種魔力,一下子就擊中了鍾越的罩門。
鍾越心中的觀念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福至心靈,面有心生,他拍著陳小九的肩膀,由衷的說道:「不需要以後,我鍾越並不是那般糊塗的小人,現在就稱呼你一聲,九哥!」
「既然如此,我便生生受了!」陳小九看得出這一聲九哥是發自他內心的呼喊,他高興地放聲大笑道:「今天你叫我一聲九哥,他日我還你一個九九艷陽天!」
夕陽西下,一片火燒雲紅頭半邊天,舉目望去,那虛無飄渺的雲層好似一隻兇狠的大怪獸一樣,張牙舞爪著向凡間散發著他的威嚴。
鍾彬拿了只小板凳就那麼安靜的坐在門前,望著西天層巒疊嶂的殘雲,心中不由得發出了一聲冷笑。
一片破雲彩,也想張牙舞爪與日月同輝,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煙消雲散的!
這期間管家端了幾杯茶水,想要侍奉他左右,都被他疾言厲色的打發走了。
禮賢下士,就該有禮賢下士的樣子,身旁站個管家,再弄一把遮陽傘,品著香茶,那算是什麼禮賢下士,說成耀武揚威還差不多。
眼見落日餘暉,卻遲遲不見鍾越與那神奇的小家丁的身影,鍾彬心中有些焦急,暗想難道是自己怠慢了陳小九,需要自己親自前去迎接嗎?
應該不是!他雖然著急,可是四平八穩的氣度卻有增無減,凡是講究個水到渠成,要安之若素,穩如泰山,否則怎麼能在官場上長期廝殺呢?
正在他若有所思間,兩個急匆匆的身影由遠及近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他喜出望外的站起身來,可面子仍然保持著一絲不苟的莊重,目光堅定的遙望著陳小九的身影。
距離一點點接近了,正在鍾彬琢磨著如何與陳小九見禮時,陳小九卻一臉笑意,十分親切的上前深深的鞠了一躬,緩解了鍾彬的尷尬!
「賤民陳小九,拜見知府大人!」陳小九一臉躬親道。
「快請起,你是小越的好朋友,便是我的好朋友,哪裡需要這等大禮!」鍾彬正在為難間,陳小九卻率先向他拋出了橄欖枝,這令他心中甚是滿意,又道:「況且這又是在我的家中,又不是衙門那般莊重,何來大禮啊!」
陳小九剛才就遠遠瞧見鍾彬一臉莊重的坐在大門口迎接他,見他既無遮陽傘,又無一個丫鬟僕從在旁伺候,以一個堂堂當朝四品大員之尊,竟然能如此禮賢下士,在大門口迎接一個身在奴籍的小家丁,這分誠心與痴心,令他感動且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