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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醫官再次見到了芮妮,在另一個大的倉庫做成的臨時救護站里。在E連後撤到巴斯通鎮上的時候,他特意的去救護站,補充醫療物質,畢竟現在那裡的條件有了很大的改善。整個倉庫里沒有多少人,大多是輕傷員。重傷的士兵們已經可以運回到大後方,那裡有更好條件的醫院。而醫生們只不過例行的詢問那些受傷較輕的士兵,護士們也沒有那麼忙碌,救護站里看不到幾個護士的身影。
羅醫官並沒有發現芮妮,在救護站里,他首先見到了正坐在靠牆的床鋪上寫著東西的韋伯斯特。這是韋伯斯特的習慣,他習慣於將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感記載在本子上。他的身邊是躺著或者靠牆坐著的卡森、穆克、潘卡拉,他們每個人都在分享由卡森提供的香菸。
“嘿,尤金,看到你真高興”潘卡拉看到尤金走了進來,不由大笑著,向著尤金招手,“我聽說兄弟們都撤到了巴斯通了,該死的,居然你才是第一個來看我們的,那些混蛋們一定是忘記我們了。”
“呆在那裡別動,小心你受傷的腿”尤金沒有心思和他說話,他的眼睛朝著救護站里四處張望,但是他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這裡的護士呢?”尤金隨口問道。
“噢,天,尤金,這可真是傷人心啊。”穆克搖著頭,然後用手指夾住煙,對著尤金搖頭道,“我還以你是惦記著我們呢原來女人”潘卡拉在一旁也吹著口哨。卡森嘿嘿的在旁邊直笑。
“嗯,應該是在後面。她們難得有空閒的時間,你去救護站的後面看看,也許會有收穫”韋伯斯特忽然停下來,用手指了指後門的方向。
“好吧,我欠你們的”羅醫官說著然後對著韋伯斯特點了點頭,快步的朝著後面走去。雖然和芮妮總共也只見過幾面,但是他總是有種非常親切的感覺,就好像這位姑娘有著最慈祥和溫柔的眼光還有聲音,總是吸引著他。
“韋伯斯特,你不該這麼快說出來的,說不定我們會得到一點好處”穆克有些掃興。
韋伯斯特沒有理他,他又將頭回到自己的筆記本上。在巴斯通的日子裡,每天他都有很多的感想,而現在他總算是有了點時間,將這些自己覺得有意義的東西一一的記錄下來。
“……兄弟們的情緒很低落,我也一樣,看著漫漫的大雪,看著漫長的防線,看著德軍的炮彈肆無忌憚的在陣地上炸出一個有一個的坑,雖然像是聖誕節的禮花炮,但是那是給人死亡的絢爛,讓人深深的感到恐懼和無奈……”
“……冰冷的菜豆子,能夠凍結腸子,我們就像這些冰冷的菜豆一樣。這樣的日子好像漫無邊際,但是我們還有一位好連長,這是我們的運氣,他總是能夠在兄弟們最沮喪的時候,用他獨一無二的勝利將兄弟們從絕望中拉出來,然後告訴他們:德國人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們不是在包圍中,我們一樣的可以打得德國人屁滾尿流。……”
“……在巴斯通,不斷的有兄弟受傷,甚至死亡。而唐納特的死,將大家的情緒再次推到了谷底,也爆發了新兵們和老兵們的矛盾。老兵們指責新兵,新兵們看不慣老兵,仿佛裂痕一夜之間因為唐納特的死亡而暴露出來,但是這潛伏了很久,在莫米昂就已經開始了。但是我們還是很幸運,我們有士官長李普和泰伯特,他們兩個就像是粘合劑,他們緩和了新兵和老兵們的矛盾,也許這就是E連的獨特之處,它總是在絕望中燃起希望之火,總是在裂痕中閃出團結之光,我不知道這是什麼,老兵們越發珍惜彼此之間的友誼,新兵們總是想融入進來,他們互相關愛,這樣的連隊,真的讓人捨不得離開……”
“……但是總有一天我還是要離開這個連隊的。德軍的攻勢已經開始瓦解了,儘管我們還沒有徹底的打破德軍的防線,但是很多人開始有了希望。我不知道我離開了連隊會去幹什麼,或許我會做一名記者,我想著會適合我的性格。還有我想寫一些書,但是我卻不想將我在E連的經歷寫成書,這一段記憶,讓人痛苦,也讓人不能共享……”
“……或許,有一天,有人問我,你在大戰中扮演了什麼角色?我會告訴他,我只是一名士兵。但是我的兄弟們是英雄。如果有一天有人問我,你在什麼樣的部隊服役?我會告訴他,我在兄弟連服役。這就是我要告訴每一個人的……”
韋伯斯特的想法其實和每個人都是一樣的,只不過韋伯斯特喜歡將那些東西思考之後,變成可具體感知的文字和語言。而更多的兄弟們則將這些藏在心裡。
就像是穆克、潘卡拉還有卡森他們,他們總是在一起說起E連的每一個兄弟,也說起帕克斯上尉,他們說起的時候,言語中總是帶著一股尊敬和親切的味道,儘管他們依然拿那些兄弟還有帕克斯上尉開玩笑,但是韋伯斯特知道,他們對待每一個人都像是兄弟一樣。
羅醫官快步的走到救護站的後院子,他看到了好幾個護士,他們正在晾曬床單,還有紗布毛巾之類的東西。溫暖的陽光,透過潔白的床單,照在她們的身上,仿佛渾身後泛出一層光輝。
羅醫官看到了芮妮的背影,她的頭上依然包裹著藍色的頭巾,白色的衣裙在飄動著,她雙手在拉扯的繩索上,忙碌的將床單扯開,然後床單就像一面白色旗幟,將她包裹住一樣,被風揚起來。這種美讓羅醫官久久不願意去打擾,他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然後等待著她的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