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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問題難住了克萊文杰和下士,因為斯諾登早已喪命於阿維尼翁上空。當時在空中,多布斯發了瘋,強奪過赫普爾手中的操縱器,最終導致了斯諾登的一命嗚呼。
下士故意裝聾作啞。“你說什麼?”他問道。
“去年的斯諾登夫婦如今在何方?”
“很遺憾,我沒聽懂你說的話。”
約塞連把話說簡潔些,想讓下士聽個明白。
“看在老天爺面上,”下士說。
“我也不說法語,”約塞連答道。假如可能,他打算追根究底,千方百計從下士嘴裡把問題的答案給“擠”出來,即便竭盡全世界的一切語彙,也不足惜。然而,克萊文杰出面干涉。瘦溜的克萊文杰這會兒臉色蒼白,粗重地喘息著,營養不良的雙眼裡早已噙了一層濕潤的晶瑩的淚水。
大隊司令部對此卻是不勝驚恐,一旦學員們隨心所欲地提問題,說不準會有什麼秘密讓他們給搗出來。卡思卡特上校遂遣科恩中校前去制止這种放肆。最終,科恩中校制訂了一條提問規則。在給卡思卡特上校的報告中,科恩中校解釋道,他訂出的這一規則,實在是天才之舉。依照科恩的這一規則,只有從未問過問題的人,方可提問。不久,參加短訓班的,便只有那些從未提問過的官兵。終於,短訓班徹底解散,原因是,克萊文杰、下士和科恩中校三人取得一致看法,培訓那些從不質疑的人,既不可取,亦絕無必要。
和司令部的所有工作人員一樣,卡思卡特上校和科恩中校都在大隊司令部的辦公大樓里生活和工作。唯獨隨軍牧師是個例外。
司令部辦公大樓是一座龐大建築,由一種易碎的紅色石塊砌成,且裝有極大的管道設備,年久失修,長日當風。大樓後面是一現代化的雙向飛碟射擊場,由卡思卡特上校下令建築,專供大隊軍官娛樂。依德里德爾的命令,現在,凡參戰的官兵,每個月至少得在這射擊場花上八個小時。
約塞連射雙向飛碟,但從未擊中過;阿普爾比卻是百發百中的射擊能手。約塞連拙於雙向飛碟射擊,賭博術亦極低劣。賭場上,他向來贏不了錢,即便作弊,也贏不了,因為他的對手的作弊術總是勝他一籌。這便是他平素自認的兩樁遺恨:永遠成不了雙向飛碟射手,永遠撈不到錢。
“想要不撈錢,是要絞盡腦汁的。這年月,傻爪也能撈錢,大多數傻瓜有這能耐。可是,具有才智的人又如何呢?舉個例子,說說有哪個詩人會撈錢的。”卡吉爾上校在一份說教備忘錄——由卡吉爾上校定期撰寫、佩克姆將軍簽發、大隊官兵傳閱——里寫下了以上這段話。
“T.S.艾略特,”前一等兵溫特格林答道。當時,他正在第二十七空軍司令部的郵件分類室里,說罷,連自己的姓名也沒留與對方,便砰地掛上電話。
卡吉爾上校,人在羅馬,聽了電話,大惑不解。
“是誰?”佩克姆將軍問。
“不知道,”卡吉爾上校答道。
“他想幹什麼?”
“不知道。”(www.517z.com手機電子書)
“那他說了些啥?”
“T.S.艾略特,”卡吉爾上校告訴他。
“什麼?”
“T.S.艾略特,”卡吉爾上校又說了一遍。
“只說了‘T.S.——’”“是的,將軍。他啥也沒說,只說了‘T.S.艾略特’。”
“真不明白他說這是啥意思,”佩克姆將軍思忖道。
卡吉爾上校也很納悶。
“T.S.艾略特。”佩克姆將軍若有所思。
“T.S.艾略特。”卡吉爾上校複述了一遍,語調是同樣的陰鬱、困惑。
待過片刻,佩克姆將軍重新振作起來,露出令人寬慰的慈祥的笑容,表情精明狡黠,兩眼透出惡狠狠的光芒。“讓人替我接通德里德爾將軍,”他對卡吉爾上校說,“別讓他知道是誰打的電話。”
卡吉爾上校把話筒遞給他。
“T.S.艾略特。”佩克姆將軍說罷,便掛斷了電話。
“誰?”穆達士上校問道。
在科西嘉的德里德爾將軍沒有答覆。穆達士是德里德爾將軍的女婿。將軍經不住妻子的軟磨,終於違心地把女婿弄進了軍隊。
德里德爾將軍狠狠地逼視穆達士上校。一見到女婿,他便心起厭惡,但女婿是他的副官,所以時常得隨從他。當初,他就不贊成女兒嫁給穆達士上校,原因是,他討厭參加婚禮。德里德爾將軍緊鎖眉頭,心事重重,一臉凶氣。他移步走到辦公室的大穿衣鏡前,注視著自己矮墩墩的鏡中影像。他,頭髮花白,腦門寬闊,幾縷鐵灰色頭髮垂下遮住雙眼,下巴方正,好鬥。將軍苦苦思索著適才接到的那個神秘電話。他計上心頭,愁容亦隨之緩緩地舒展了開來,於是,現出惡作劇般的興奮,撅起了嘴唇。
“接佩克姆,”他對穆達士說,“別讓那狗雜種知道是誰打的電話。”
“是誰?”在羅馬那邊的卡吉爾上校問。
“還是那個人,”佩克姆將軍答道,滿臉的驚訝。“這下他纏住我了。”
“他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