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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塞連想再喝一杯,並作出保證,只要內特利給他要來一杯,他就悄悄離開俱樂部。於是,他讓內特利又要來了兩杯。最後,內特利好說歹說總算哄他到了門口,這時,布萊克上尉恰好噔噔地踩著重步從外面走了進來,使勁在木地板上跺著滿是泥漿的鞋子,帽檐兒上的雨水,像是從高高的屋頂直往下瀉。
“好傢夥,你們這些雜種這下可是沒有退路了,”他興致勃勃地宣布道,邊說邊離開了腳下那灘污水,他身上的雨水濺得四處都是。“我剛接到科恩中校的電話。你們可知道他們在博洛尼亞準備好了什麼迎候你們?哈!哈!他們準備好了最新發明的那種萊佩奇膠炮。它可以在半空中把整編隊的飛機粘合在一起。”
“上帝啊,真有這回事!”約塞連尖聲叫道,嚇得癱倒在了內特利的身上。
“哪裡有上帝,”鄧巴很鎮定他說,一面略有些搖晃地走了過來。
“嗨,幫我來扶他一把,行嗎?我得送他回自己的帳篷去。”
“誰這麼說的?”
“是我。哎呀,瞧瞧這雨。”
“我們必須去弄一輛車子來。”
“去把布萊克上尉的汽車偷來,”約塞連說,“這可是我老做的事。”
“我們是誰的車也偷不到的。因為以前你每次要車,總是偷偷開走停放最近的車子,現在可沒人再把點火開關鑰匙留在車上了。”
“上車吧,”一級准尉懷特·哈爾福特醉醺醺地駕駛著一輛有篷吉普車,開了過來,招呼他們說。等他們全都擠進車子,他便冷不丁地快速開了出去,大伙兒一個個往後仰面倒下去。他們破口大罵,他聽了,哈哈大笑。一出停車場,他便筆直往前,疾駛而去,汽車結結實實地撞到了道路另一側的路堤上。車裡的其他人一齊往前傾了過去,一個個疊了起來,無法動彈,對他又是一頓臭罵。“我忘了拐彎,”他解釋說。
“小心點,行嗎?”內特利告誡他,“你最好把前燈打開。”
一級准尉懷特·哈爾福特倒車離開路堤,拐過彎,沿著大路飛馳而去。車輪在瀝青路面上颼颼地飛轉,發出噝噝的聲音。
“別開這麼快,”內特利懇求道。
“你最好先帶我去你們中隊,這樣,我可以幫你安頓他上床。然後,你再開車送我回我自己的中隊。”
“你到底是誰?”
“鄧巴。”
“嗨,把前燈打開,”內特利叫道,“注意路面!”
“前燈都開著。約塞連難道沒在這車上嗎?所以,我才讓你們這幾個雜種上車。”一級准尉懷特·哈爾福特一百八十度轉身,兩眼直盯住后座。
“注意路面!”
“約塞連?約塞連在這兒嗎?”
“我在這兒呢,一級准尉。我們回去吧。你怎麼那麼肯定?你從來就沒回答過我提的問題。”
“你們都瞧見了?我跟你們說過,他在這兒。”
“什麼問題。”
“我們剛才談的什麼,就是什麼問題。”
“重要嗎?”
“我記不得那問題是否重要。我向上帝發誓,我本來知道是什麼問題。”
“上帝根本就不存在。”
“這正是我們剛才談的問題。”約塞連大叫了起來。“你怎麼會那麼肯定?”
“喂,你肯定前燈都開了嗎?”內特利喊道。
“開了,開了。他想要我幹嗎?擋風玻璃上全是雨水,難怪從后座看前面黑咕隆咚的。”
“這雨實在是美極了。”
“我真希望這雨一直這樣不停地下。雨啊,雨,請走——”
“——開。改日——”
“——再——”
“——來。小約約想要——”
“——玩耍。在——”
“——草地上,在——”
一級准尉懷特·哈爾福特錯過了途中的第二個拐彎,一路駛去,直把吉普車開上了一條陡峭路堤的最高處。吉普車往下滑行時,側翻了,輕輕地陷在了泥地里。車子裡,一陣受驚後的寂靜。
“大家沒事吧?”一級准尉懷特·哈爾福特壓低了聲音問道。沒人受傷,他便如釋重負,長嘆了一口氣。“你們知道,我就是這個毛病,”他呻吟道,“從來就不聽別人的話。剛才有人再三要我把前燈打開,可我就是不願聽。”
“是我再三要你把前燈打開的。”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就是不願聽,是不是?我真希望有一瓶酒。我是帶了瓶酒的。瞧,瓶還沒打碎。”
“雨進來了。”內特利察覺到了。“我身上都濕啦。”
一級准尉懷特·哈爾福特打開黑麥威士忌酒瓶,喝了一口,於是便把酒瓶遞給了別人。大夥疊羅漢似的,橫七豎八地躺在車裡,全都喝了酒,只有內特利沒喝,他一刻不歇地摸索著找車門把手,可就是摸不著。酒瓶噔的一聲,落在了他的頭上,威士忌直灌他的頸脖。他一個勁地扭動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