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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牧師感到驚恐不已的是,上校當真拎起了電話筒,主動要求派遣他的大隊去襲擊阿維尼翁,並且就在當天晚上他又竭力想把牧師從軍官俱樂部攆出去。就在牧師被攆出前的一剎那,約塞連醉醺醺地站了起來,先是將椅子掀翻,然後便打出了復仇性的一擊。
他的這一舉動使得內特利大叫起他的名字來,同時使得卡思卡特上校臉色發白,小心翼翼地向後退去,可不料卻不偏不斜正好重重地踩到了德里德爾將軍,後者厭惡地將他從自己那被踩得青腫的腳上推開,並命令他向前走,將牧師重新趕回軍官俱樂部。這一切把卡思卡特上校弄得心煩意亂。先是約塞連!這個令人膽寒的名字像喪鐘似的再度清清楚楚地響了起來,接著自己又把德里德爾將軍的腳給踩腫了;再就是卡思卡特上校在牧師身上找到的另一個毛病:無法預料德里德爾將軍每次見到牧師都會有些什麼樣的反應。卡思卡特上校永遠也不會忘記德里德爾將軍在軍官俱樂部第一次見到牧師的那個晚上。那天將軍抬起他那紅潤、熱汗淋淋、滿是醉意的臉,透過菸捲散發出的黃色煙幕,目光沉重地盯著獨自躲在牆邊的牧師。
“我真是太吃驚了!”德里德爾將軍一認出那人是個牧師,就皺起他那蓬鬆嚇人的灰眉毛,聲音沙啞地喊了起來。“那邊的那個人不是牧師嗎?一個侍奉上帝的人竟開始出沒在這樣一個地方,和一群骯髒的醉鬼和賭徒混在一起,這可真是件大好事。”
卡思卡特上校一本正經地抿緊嘴唇,起身站了起來。“您的看法我十分贊同,長官,”他語氣尖刻地附和道,話音里流露出明顯的不滿。“我真不明白如今這些牧師都是怎麼回事。”
“他們變得越來越好了,他們就是這麼回事,”德里德爾將軍強調地咆哮道。
卡思卡特上校尷尬地哽住了,但馬上又乖巧地恢復了常態。
“是的,長官。他們變得越來越好了。我剛才恰恰也是這樣想的,長官。”
“這裡正是牧師應該呆的地方。趁官兵們出來喝酒、賭博時同他們混在一起,這樣就可以了解他們,得到他們的信任。除此之外,他究竟還有什麼別的法子讓他們相信上帝呢?”
“我命令他到這裡來的時候,恰恰也是這樣想的,長官,”卡思卡特上校小心謹慎地說。接著他走過去親熱地用胳臂摟住牧師的肩,同他一起走到一個角落,壓低嗓門,用冷冰冰的口氣命令他從現在起每晚到軍官俱樂部來履行他的職責,以便在軍官們喝酒、賭博的時候同他們混在一起,這樣就可以了解他們,贏得他們的信任。
牧師同意了,真的每晚都去軍官俱樂部履行他的職責,與那些想避開他的人混在一起,直到那天晚上在桌球桌旁爆發了那場兇狠的鬥毆。一級准尉懷將·哈爾福特在沒人招惹他的情況下突然來了個急轉身,猛地一拳,正好砸在穆達士上校的鼻子上,將他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德里德爾將軍見了,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笑了一陣後,突然察覺牧師就站在近旁,神情古怪、呆若木雞地看著他,一副痛苦而又驚訝的樣子。德里德爾將軍一見到牧師就立即僵住了。他怒火中燒,狠狠地看了牧師片刻。他一下子便沒了情緒,於是轉過身去,邁著那兩條短短的羅圈腿,像水手一樣左右搖擺著,極不高興地朝酒吧櫃檯走去。卡思卡特上校膽戰心驚地一路小跑著跟在他的後面,一面徒勞地左顧右盼,想從科恩中校那裡尋得一點幫助。
“這倒是件好事,”德里德爾將軍衝著酒吧櫃檯咆哮道,粗壯的手牢牢地抓著那隻喝空了的小酒杯。“這真是件好事,一個侍奉上帝的人竟然開始出沒在這樣一個地方,和一群骯髒的醉鬼和賭徒混在一起。”
卡思卡特上校鬆了一口氣。“是的,長官,”他得意地大聲說,“這的確是件好事。”
“那你他媽的幹嗎不管?”
“什麼,長官?”卡思卡特上校問,驚愕地看著將軍。
“你以為讓你的牧師每晚都混在這裡會給你臉上增光嗎?我他媽每次來,他都在這裡。”
“您說得對,長官,絕對正確,”卡思卡特上校附和道,“這根本不會為我增光。我這就處理這事,現在就處理。”
“難道不是你命令他來這裡的?”
“不是我,長官。是科恩中校。我也準備嚴厲處分他。”
“要不是因為他是個牧師,”德里德爾將軍嘟噥著說,“我就叫人把他給斃了。”
“他不是牧師,長官,”卡思卡特上校幫忙似地提醒說。
“他不是?既然他不是牧師,那他為什麼在領子上掛十字架的符號?”
“他沒在領子上掛十字架,長官。他掛的是銀葉。他是個中校。”
“你有一個中校軍銜的隨軍牧師?”德里德爾將軍吃驚地問。
“啊,不是的,長官。我的隨軍牧師只是個上尉。”
“既然他只是上尉,那他幹嗎要在領子上掛銀葉?”
“他沒在領子上掛銀葉,長官。他掛的是十字架。”
“給我立即滾開,你這個狗雜種。”德里德爾將軍罵了起來。“否則我叫人把你拖出去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