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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殺犯?”多布斯覺得受到了侮辱。“你為什麼把我們叫做謀殺犯?就是因為我們打算殺掉卡思卡特上校嗎?”
“閉嘴,你這該死的!”約塞連喝道,“你就不能小點聲說話嗎?”
“我是在小聲說話呢。我——”
“你仍然在大聲嚷嚷呢。”
“不,我沒有。我——”
“嗨,閉上你的嘴,行不行?”病房裡所有的病人都朝著多布斯叫喊起來。
“我跟你們這幫傢伙拼了!”多布斯衝著他們尖叫道。他站到一把搖搖晃晃的木椅子上,瘋狂地揮舞著他的手槍。約塞連抓住他的胳膊,使勁把他揪下來。多布斯又開始打噴嚏。“我有過敏症,”打完噴嚏後他抱歉地說。他的鼻涕直流,淚水盈眶。
“這太糟了,要是沒有這毛病,你滿可以成為一個偉大的領袖人物。”
“卡思卡特上校才是謀殺犯呢。”多布斯嗓音嘶啞地發著牢騷,把一條又髒又皺的土黃色手帕塞到口袋裡。“就是他想要害死我們大家,我們必須想辦法制止他。”
“也許他不會再增加飛行任務的次數了,也許他最多就增加到六十次。”
“他一直在增加飛行任務的次數,這你比我知道得更清楚。”多布斯咽了口唾沫,俯下身去,幾乎把臉貼到了約塞連的臉上。他的臉繃得緊緊的,石頭塊般的古銅色腮幫子上鼓起一個個微微顫抖的肉疙瘩。“你只要說聲行,明天早上我就把這件事全辦好了。我跟你說的話你明白嗎?我現在可是在小聲說話,對不對?”
多布斯緊緊盯住約塞連,目光中飽含著熱切的懇求。約塞連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目光移開。“你他媽的幹嗎不出去幹了這件事?”
他頂撞道,“你為什麼非得對我說不行,你自己一個人干不就得了?”
“我一個人不敢幹。不論什麼事,我都不敢一個人干。”
“那麼,別把我扯進去。我現在要是攙和到這種事情當中去,那可是傻透了。我腿上的這個傷口值一百萬美元呢。他們就要把我送回國去了。”
“你瘋了嗎?”多布斯不相信地叫起來。“你那腿上不過擦破點皮。你只要一出院,他馬上就會安排你參加戰鬥飛行,哪怕你得了紫心勳章什麼的也得參加。”
“到那時候我會真的殺了他的,”約塞連咬牙切齒地說,“我會去找你一塊乾的。”
“趁著現在有個機會咱們明天就幹了吧,”多布斯懇求道,“牧師說卡思卡特上校又去主動請戰了,要求派咱們轟炸大隊去轟擊阿維尼翁。也許你還沒出院我就被打死了。瞧瞧,我這雙手直打顫,我不能開飛機了,我不行了。”
約塞連不敢答應他。“我想再等一等,先看看會發生什麼事情。”
“你的毛病就是你什麼都不願意干。”多布斯給惹火了,粗聲粗氣地發作起來。
“我正在盡我的最大努力呢,”多布斯離開後,牧師向約塞連解釋道,“我甚至到醫務室找丹尼卡醫生談過,叫他想法幫幫你。”
“是的,我明白。”約塞連強忍住笑。“結果怎麼樣?”
“他們往我的牙齦上塗了紫藥水。”牧師不好意思地說。
“他們還往他的腳趾頭上塗了紫藥水。”內特利憤憤地加上一句。“然後他們又給他開了輕瀉劑。”
“可我今天早上又去見了他一次。”
“他們又往他的牙齦上塗了紫藥水。”
“可我到底還是對他講了,”牧師用自我辯解的悲哀語調爭辯道,“丹尼卡醫生是個憂鬱的人,他懷疑有人正在策劃著名把他調到太平洋戰區去。這些日子,他一直想來求我幫忙。當我告訴他,我需要他幫忙時,他感到很奇怪,怎麼就沒有一個可以讓我去見見的牧師呢?”約塞連和鄧巴放聲大笑,牧師則垂頭喪氣而又耐心地等著他們笑個夠。“我原來一直以為憂鬱是不道德的,”他繼續說下去,好像是一個人在獨自大聲哭泣似的。“現在我也不知道該怎樣看待這個問題了。我想把不道德作為我這個禮拜天的布道主題。可是我拿不準我該不該帶著塗了一層紫藥水的牙齦去布道。科恩中校非常討厭塗著紫藥水的牙齦。”
“牧師,你為什麼不到醫院來跟我們一塊住上一陣散散心呢?”
約塞連慫恿地說,“你在這兒會非常舒服的。”
有那麼一會兒,這個輕率的餿點子曾引起了牧師的興趣。“不,我想這不行。”他猶豫地作出了決定。“我打算到大陸去一趟,去找一個叫溫特格林的郵件收發兵。丹尼卡醫生告訴我,他能幫忙。”
“溫特格林大概是整個戰區最有影響的人物了。他不僅僅是個郵件收發兵,他還有機會使用一台油印機。但是他不願意幫任何人的忙,這正是他成功的原因之一。”
“無論如何,我還是想跟他談談。總會有一個願意幫你忙的人。”
“找個人幫幫鄧巴吧,牧師,”約塞連態度傲慢地糾正他說,“我腿上這個值百萬美元的傷口會幫我離開戰場的。再不然的話,還有位精神病專家認為我不適合留在軍隊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