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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回到雲陽宮,和幾個人合計了一下,這事就搞定了。”
“你們掩蓋了真相。”江南恍然大悟,“怪不得宇文憲底氣不足,原來如此。”
“怎麼說?”李丹好奇地問道。“底氣不足的是我,他應該理直氣壯啊。”
“你是宇文護的人,天下都知道,如果你在他背後來一刀。宇文氏分裂,他連太祖一脈的皇統都保不住。”江南笑道。“為了能把皇統留在自己家,他瞻前顧後,縮手縮腳,當然底氣不足了。”
“但是,這個大冢宰的確只有他能勝任……”
江南搖搖手,打斷了李丹的話,“此一時彼一時,形勢不一樣了。當年宇文護之所以能崛起,是因為宇文泰利用侯景背叛山東大齊、禍亂江左地機會,接連攻克了巴蜀和荊襄,確立了關隴霸業,宇文氏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
“現在呢?現在大周朝堂上的矛盾因為宇文護禁絕佛道兩教推行新政而全面爆發,宇文憲又沒有足夠的威望和戰績,恰好大周又陷入生存危機,這時除了宇文氏和武川人外,其他人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和家族利益,對他們來說,投降大齊的收益要遠遠大於幫助宇文氏對抗大齊的收益,尤其在大周根本沒有勝算的情況下,這種收益懸殊更是驚人,完全可以決定關隴權貴們地選擇。”
李丹連連點頭,同意江南的分析。在朝堂上的爭論中,自己已經感覺到了這種投降傾向,很多大臣關注的不是即將到來地決戰,而是如何最大程度地保護自己的權勢和利益,真正想誓死決戰地只有宇文氏和武川人。
“大周要想挽救劣勢,只有一個辦法,滿足關隴權貴的要求,讓他們感受到守住大周江山的收益,要遠遠大於投降山東的收益。”江南笑道,“但這樣一來,宇文氏就要受到巨大損失,不論是權柄還是財富,都要蒙受驚人的損失,這種損失會影響他們的實力,繼而危害到他們的國祚,所以宇文氏不會答應,即使國亡族滅也不會答應。歷史上亡國者往往都是這樣,至死都抱著自己的權柄,他們就不想想,你不給別人好處,別人怎會賣力?別人不賣力江山就沒了,江山都沒了,那權柄還有嗎?”
“宇文憲不是皇帝,他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即使他願意讓出一部分權柄和財富,將來皇帝也會以此為理由,把他殺了,所以他必須找一個人出來,讓這個人代替他和關隴權貴妥協,然後利用關隴權貴的力量抵禦大齊的攻擊。大周江山保住了,他再出面,讓皇帝收回讓出去的權柄和財富。關隴權貴當然不答應,他們要群起而攻之,而替罪羊就是那個頂替者。關隴人自相殘殺,宇文憲不費吹灰之力就拿回了權柄和財富,保住了江山國祚。”
李丹嘆了口氣,“所以說,這個大冢宰不能幹,誰干誰就要掉腦袋。”
女侍翩翩而進,擺上一道道鮮美的膳食,美酒的香味更是讓人垂涎欲滴。
李丹最近吃不好睡不穩,但在江南身邊卻一身輕鬆,凡事都由江南籌劃,自己根本不用動腦子,所以胃口大開,狼吞虎咽。何林陪他喝了幾杯酒,隨即藉故告辭了。江南淺嘗即止,然後靜靜地看著李丹,笑容恬淡而溫馨。
“鴻烈,你現在想在大周得到什麼官職?”
“大司馬。”李丹放下酒杯,目光投向江南的食案。那上面的菜餚還是原封未動。江南微微一笑。移身坐到了食案一側。李丹也不客氣,跑到江南地食案前坐下,邊吃邊說道。“我在成為刺客之前,我師父曾說,若想成為最好地刺客,首先要克服兩種本性,貪婪和恐懼,貪婪會讓人失去理智。恐懼則會讓人一事無成。恐懼容易克服,越是危險的時候,我越是能冷靜下來,但貪婪太難克服了。”李丹指指面前的菜餚,“我吃了自己地一份,還要搶王上的這一份,這就是貪婪。我也很想成為大周的宰輔,但我曾是白馬堂最好的刺客。我可以最大程度地克制自己的貪婪。飯要一口一口吃,樹要一年一年長,殺人也要一步一步緊密籌劃,到了廟堂之上。則更要小心謹慎,不要讓貪婪毀了自己。所以,我不想成為大周宰輔,我只想做一個大司馬,打贏這一仗。”
“打贏了這一仗,我有了功績,在廟堂上站住了腳,我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李丹放下酒杯,冷眼看著江南,十分不滿地說道,
上太貪婪,不但要攫取絲路利益,還想控制大周,太為你地貪婪,我掉進了油鍋,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江南垂首輕笑,不以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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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憲匆匆返回長安,就是想代替宇文護主掌大周權柄,這有什麼不好?一切都按部就班,很好的一件事,你為什麼蓄意挑起事端?”
“宇文憲不可能代替宇文護。”江南說道,“我剛才已經說了,宇文憲最初也錯誤地判斷了形勢,今天的關隴門閥已經不是宇文泰時期的關隴門閥了。宇文泰時期,義軍迭起,戰火連綿,關隴幾乎成了廢墟,關隴人需要宇文泰的武力保護他們,但到了今天,關隴興旺了,關隴門閥需要更多的東西,宇文氏不能滿足他們,那麼自然就要分裂,假如山東高齊可以滿足他們的需要,他們倒戈一擊,宇文氏馬上便會敗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