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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李丹態度非常堅決,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且要瞞著隨國公楊堅和使團其它人員,這幾天你必須冒充我。在大周使團中,身份最高的就是隨國公楊堅、燕國公於寔(shi)和譚國公宇文會,一般事情都由他們處理。以我的身份,也就是跟在他們後面做個陪襯,沒有說話的機會,那些突厥的王公貴族和其它各國使節也不會主動找我說話。我現在是大周國的司衛上大夫,負責皇宮宿衛,他們能和我談什麼?所以你只要穿戴整齊,保持禮儀,一言不發就可以了。隨國公到哪,你就到哪;隨國公叫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隨國公和別人說話的時候,你閉著嘴想自己的心事就可以了;隨國公帶你參加筵席的時候,你該吃的吃,該喝的喝,不要拘謹就行。如果有人饋贈金銀珠寶或者歌伎舞女,你就坦然接受。這些東西都是你的了,算我給你的獎賞。你可不要小看這些饋贈,那可是一大筆財富,轉眼之間你又有錢又有女人,這種好事哪找去?
李丹說得很簡單,錢財女人的誘惑也很大,但自己依舊很害怕。現在剛剛有了個做馬賊首領的機會,這個機會可是來之不易啊。將來如果做好了,自己不但可以立功升職,還能暗中積斂一批財富。回到長安後,(奇*書*網-整*理*提*供)也能買地蓋房娶個女人,過上安穩日子。相比起來,自己覺得做馬賊更安穩些,這些天冒充李丹的事屢屢受挫,危險性太大了。
李丹看到自己畏畏縮縮的樣子,很是不屑,但他又不好強行硬逼。要冒充就要成功,就要讓對方很願意冒充,很坦蕩地冒充,否則一旦暴露,功敗垂成,他私下要做的事肯定就要暴露,所以他說了一番話,這番話讓自己很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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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丹說,你擔心的不過是怕人認出你,但你知道嗎,大周認識我的並不多,甚至連我的兄弟都對我知之甚少,大漠上的人就更不用說了。
你知道我在敦煌為什麼一待就是十年?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不是魏國公(李弼)的嫡子,而是庶出。在家族中,嫡庶的區別你是知道的,兩者的人生可謂天壤之別,不管是財產承繼還是仕途,都沒有任何指望,除非你有出眾的本事和可遇而不可求的機遇。我沒有出眾的本事,但我有一個好父親,有一個好母親,而且我們李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好機遇。
我的親身母親在我出身的時候就病故了,我是由主母帶大的。我的主母是鮮卑代北人,出身侯莫陳氏部落,她的弟弟就是前朝(北魏)名將侯莫陳悅。你是不是很吃驚?當年爾朱榮的秀容川大軍里有四大名將,賀拔岳、侯莫陳悅、高歡、侯景,我舅舅就是其中之一。
大概因為我從小失去生母的緣故,我的養母對我非常溺愛,加上我父親準確把握了朝堂形勢,我們李家在大周一門顯貴,極為尊崇。我十三歲隨大哥征戰,從幢主一直做到鎮將。到了敦煌後,我有三個身份,一個是敦煌鎮將,一個是和西部突厥保持秘密聯繫的特使。晉公很早就察覺到了突厥分裂的隱患,他不惜代價幫助室點密西征,他認為只要室點密西征成功,突厥必定分裂,而大周也能因此得到發展壯大的機會,實現統一黃河南北的夢想。我還有一個身份也是秘密的,就是官商,我這個官商是見不得光的,主要是利用營商的機會,採用一切手段在大漠上搜集各種消息,收買、賄賂、刺殺,我無所不干。表面上我代表朝廷經營正當買賣,但私下我主要經營不法買賣,比如販賣奴隸等等。我不但要給朝廷創收,還要給晉公(宇文護),給自己的家族創收。至於馬賊,不過是為了做事方便而已,算不上什麼秘密身份。
十年來,我回長安的時間,加在一起也沒超過一個月,不管小時候的朋友、同窗,還是朝中大臣,幾乎把我遺忘了,甚至我的家人,對我都感到非常陌生。我每年大約有半年以上的時間在大漠,還有幾個月帶著馬賊兄弟做些棘手的事。回到敦煌後,我就更忙了,我要巡視烽燧,要和長安取得聯繫,要準備運往大漠的各種貨物。說句你難以置信的話,鎮將府里的有些僚佐十年都沒見過我一面,更不要說長安的人了。
我之所以這麼幹,這麼拼命,為的就是有一天能出人頭地,能得到家族的承認,能像幾個兄長一樣身居高位,受人尊敬。即使我是庶出,我也希望我有一座豪華的府邸,家裡有用之不竭的財富。
我的努力沒有白費,我的血汗得到了回報。晉公很賞識我,他不顧朝中大臣的反對,執意讓我在敦煌幹了十年。這是不可相像的事,像我這樣的人在敦煌待上十年,勢力會變得很大,甚至會影響到河西的穩定,但晉公知道我這些年都幹了什麼,他對我很放心,他知道我志不在敦煌,而在長安。他甚至對我的庶出身份視而不見,向母親主動提出了聯姻。我成了晉公的女婿。士為知己者死,我當然要報答他,所以我幹得很努力。
自和親之後的四年裡,大周和突厥人的關係每況愈下,我再也沒回過家。這四年裡,我大部分時間奔波在大漠各處,甚至兩次長途跋涉,親自趕赴波斯和拜占庭。如晉公所願,突厥人強大的步伐終於停了下來,他們要開始分裂了,但是,晉公自己也遇到了麻煩,長安的危機越來越嚴重,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我的機會終於來了,我被調回了長安,出任司衛上大夫,統領皇宮衛戍軍。我是晉公手上的一支奇兵,我在長安的出現讓京都危急局勢得到了遏制,但這種遏制是暫時的,晉公要想徹底穩定局勢,首先要緩解來自大漠的威脅。只要突厥人陷入內亂,自顧不暇,大周邊境無憂,晉公就可以整治朝堂了。大漠上的事,我最熟悉,所以我跟隨大周使團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