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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可汗燕都沒死之前,室點密的西征大計挑起了東西兩部突厥的矛盾,把突厥汗國推向了分裂危機。如今燕都死後,突厥汗國真的要分裂了,室點密的西征大計又成了挽救突厥汗國統一的唯一辦法。世事無常,風雲變幻,轉眼又是一番境遇。
突厥汗國維持統一格局,對中土保持震懾,中土就會維持分裂,這時宇文護繼續執掌大周權柄,顯然對突厥人非常有利,但這一切都是基於室點密的自信,基於他對於突厥汗國強大實力的自信。
“可汗,燕都死了,東部突厥事實上已經分裂,佗缽、攝圖和大邏便等人明爭暗鬥,中土人可以乘機利用,進一步削弱突厥人對中土的威脅,所以燕都的死訊一旦傳到中土,中土三國肯定會戰火紛飛。”斷箭想了一下,委婉說道,“宇文護背盟一事完全可以預見,他和獨孤氏之間的決戰也已經迫在眉睫,可汗要想實現心愿,最好的辦法就是誅殺宇文護,重創獨孤氏,讓大周國主主掌權柄。那時朝堂上有我,後宮有阿史那皇后,可以確保大周和突厥的盟約,更能確保絲路的暢通和中土形勢的穩定。”
“大周國主?”
室點密、昭武江南和西海目視斷箭,神情錯愣。顯然,他們都沒有想到斷箭誅殺宇文護的目的,是讓大周國主重掌權柄。大周國自宇文護受遺命輔政以來,總揆六府、都督中外諸軍事,獨攬大周權柄,歷任大周國主都是擺設。當今國主宇文邕十八歲登基,十年了,庸庸碌碌,毫無作為,整天就是讀書念經,根本不問國事,不過琴棋書畫倒是樣樣精通。
三個人沉思不語。
斷箭看到室點密不說話,猶豫了片刻,解釋道:“可汗,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尤其這個漁翁是大周國主,可以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隨著大可汗燕都的死去,大漠形勢變了,中土形勢也隨之而變,宇文護認為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獨孤氏何嘗不這樣想?雙方矛盾一旦激化,必定有一番血戰,這時候,大周國主如果能乘勢而起,以他的身份必定能得到大多數人的支持,這樣就能迅速穩定大周局勢。大周國的皇后是燕都的女兒,兩家的姻親關係非常密切,大周國主藉助這層關係,又能加固和突厥人聯盟,如此一來,則中土大勢可定。可汗的心愿不但全部得到滿足,而且還無後顧之憂,一勞永逸啊。”
“宇文邕穩得住大周局勢?宇文護倒了,宇文氏還能守得住國祚?”昭武江南面露疑色。三年多前,她出使中土,曾見過宇文邕,對他的昏庸無能有很深的印象。
“事在人為。”斷箭說道,“以我看,宇文氏的國祚還很長久。”
“你怎麼知道?”西海問道,“你過去是梁山公的侍衛,雖然也算是他的親信,但知道的機密非常有限,你憑什麼判斷宇文氏的國祚還很長久?”
“我知道一個秘密,和弘德夫人李娥姿有關。”斷箭沉吟半晌,慢慢說道,“梁山公有一位佛門至交好友,就是菩提達摩禪師的弟子慧可法師,他在江陵住過很長一段時間,有一天他看到梁山公的女兒李娥姿,很是驚異,對梁山公說,此女容貌端莊,福澤深厚,將來必為王者之後,餘蔭可澤被子孫,叫梁山公小心收藏,免得惹下禍事,機緣到時自會風雲化龍。”
“十七年前,宇文泰的大軍攻陷江陵,擄掠十萬戶北上長安,梁山公全家也被遷移到關中。”斷箭想起亡國之恨,心裡悲楚,神色黯然,“那一年我們過得很慘,姿兒姐姐常常到寺廟拜佛祈福,有一次偶遇昭玄三藏僧實大法師。大法師一見之下,驚為天人,親自派人把她送回了府邸。第二天,宇文泰登門拜訪梁山公,給宇文邕訂下了這門親事。當時姿兒姐姐二十歲,宇文邕十二歲,兩人整整差了八歲,而且梁山公不過是梁國的二等士族,亡國之民,宇文泰卻是大魏國(西魏)的大丞相,兩家門第懸殊驚人,這門親事當即震動了長安。”
“姿兒姐姐?”西海詫異地看著斷箭,“你和弘德夫人的關係很親密?”
斷箭點點頭。
“親密到什麼程度?為什麼這麼親密?”西海追問道。
斷箭很尷尬,摸摸唇上的短髭,苦笑不語。西海意識到自己失言了,衝著斷箭戲謔竊笑,“怪不得你要殺宇文護,扶持宇文邕,原來你有私心啊。這樣一來,你幫助宇文邕奪取了權柄,成了他的親信大臣,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你很有心計嘛,我還以為你是個白痴呢。”
“僧實大法師,慧可法師……”昭武江南看看室點密,低聲說道,“這兩位法師都是名揚中土的高僧,他們法眼通靈,不會有錯。”
“這個秘密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室點密淡淡地說道,“最多增強一點信心而已。”
“可汗,如今獨孤氏就在高昌,燕都死亡的消息他們肯定知道。”斷箭本想說獨孤氏的支持者是長樂公主和玷厥,但覺得當著室點密這麼說太失禮,所以含糊其辭帶過去了,“他們回到大周,故意把這個消息泄露給宇文護,宇文護還會答應可汗的條件嗎?而我為了取得宇文護的信任,也不敢隱瞞事實,這樣一來宇文護會找各種理由推託,拒絕重開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