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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熲很關鍵,是嗎?”李暉淡淡地笑道,“但從大漠這件事來看,他似乎有意幫助我們。事情很明顯,山東高門和江左高門不過是宇文氏集中權柄的棋子,一旦我們倒了,他們被趕出朝堂的日子也就不遠了。宇文氏既然集中了權柄,不願意和門閥望族分享權柄,他們的未來命運就和我們關隴高門一樣。唇亡齒寒的道理,相信誰都明白。”
李丹想了一會兒,霍然頓悟。
錯了,自己想錯了,高熲,高熲才是最關鍵的人物。高熲是獨孤氏的人,而獨孤氏的班底則是賀拔勝的荊襄勢力。當年賀撥勝、獨孤信坐鎮荊襄的時候,為了對抗高歡,和江陵蕭梁關係密切。他們被侯景擊敗後,曾在江左流亡三年。斷氏白馬堂就在荊襄,蕭梁為了分裂拓跋大魏,打破南北對峙的不利局面,曾不遺餘力地延請白馬堂出面,幫助賀拔勝、獨孤信刺殺高歡軍中大將。獨孤氏和白馬堂的這種關係難道就這樣延續了下來?
獨孤氏中,影響力最大的是關隴門閥楊家和柳家,另外拓跋皇族也是獨孤氏堅實的後盾。西行入關的山東高門大族很多人跟在賀拔勝和獨孤信後面,其中渤海高家就是代表。這樣算前來,高家就和獨孤氏、拓跋皇族、關隴漢閥和關中的山東高門都聯繫到了一起,在這張巨大的網上,高熲就成了中心。
回想到上午在淮南公府上,高熲和元偉所說的那番話,恰好證實了李家兄弟的猜測,沒有人願意失去權勢和財富。
“我可以肯定地說,獨孤氏和白馬堂有關係。”李綸望著李丹,笑著說道,“你向白馬堂求助是一回事,白馬堂把斷箭從定陽戰場上拉出來並送到大漠又是另外一回事。這件事如果沒有獨孤氏的幫忙,斷箭會在那麼恰當的時間趕到恰當的地點?還有,宇文憲為什麼請嘉瑋留意斷箭?高熲為什麼先行趕到敦煌鎮將府和斷箭見面?他為什麼要讓斷箭冒充你,和他一起去找淳于盛?這些事聯繫到一起,唯一的解釋就是獨孤氏安排了這一切。”
李丹眉頭微微皺起,陷入沉思。白馬堂的事自己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如果師父和獨孤氏關係密切,自己不可能不知道。他們之間假如有關係的話,那也是間接關係,那麼,這個間接關係的中間人是誰?蕭梁已經沒有了,只剩下一個江陵的小梁國。難道他們之間的中間人是江陵的蕭氏王族?
“我們李家和獨孤氏有些仇怨。”李曜輕輕咳嗽了一聲,打斷了李丹的思緒,“我們和元氏的聯姻,目的就是如此,希望能藉助元氏的力量,改善和獨孤氏的關係。”
“獨孤氏目前也迫切需要我們的幫助。”李暉說道,“在這件事上,我們願意和獨孤氏達成一致,暗中支持他們和宇文護正面對決,他們雙方無論誰勝誰敗,我們都能進退自如。”
“高熲一定會找你。”李綸接著說道,“但你要記住,獨孤氏的力量不是控制在高熲手中,也不是控制在獨孤信之子獨孤善手中,而是控制在獨孤信的女婿隨國公楊堅手中。高熲只是獨孤氏的一個馬前卒,他代表了多方勢力的利益,所以你不要聽高熲的片面之詞,而是要設法通過高熲取得獨孤善的信任,繼而利用獨孤善取得隨國公楊堅的信任,一旦楊堅做出了決定,獨孤氏的力量就會爆發。”
李丹點頭受教。哥哥死的時候,除了讓自己照顧母親,什麼秘密也沒透漏,自己一無所知,很多時候都要依靠李曜、李暉幾位兄長運籌帷幄。如今是休戚相關的時刻,家族內部要上下齊心,自己更迫切需要家族的支撐和幾位兄長的智慧,為此除了保守自己的秘密外,所有的事都不能隱瞞了。現在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事,而是整個家族的事,自己只有一條命,但稍有不慎,就會牽連整個家族。
李丹把上午在淮南公府上,和元偉、高熲相見的事情說了出來。
“元氏聯姻,目的就是如此。”李曜聽完之後,捋須笑道,“長安風雨欲來,獨孤氏預感到了危機,迫不及待了。”
“這是獅子大開口。”李綸笑著搖搖頭,“晉公聽到後,一定會暴跳如雷。晉公做了十二年的大冢宰,用了十二年時間,才把軍隊控制到自己手上,現在讓他拱手交出兵權,這可能嗎?至於和朝廷共享禁絕佛道兩教之後的財富,更是痴人說夢。禁絕佛道兩教的直接目的是實施一系列改制,兵制、田制、賦稅制都要改,改制後的目的就是把財富最大程度地集中到國庫。現在晉公的手伸向了天下百姓,而他們的手卻伸向了晉公的腰囊,一個比一個狠。”
“自晉祚南移江左,王與馬共有天下以來,權力和財富就是共享之物。”李暉冷笑,“幾百年來,這條定律什麼時候變過了?難道到了他宇文護手上,就要改了嗎?當年如果沒有我們,宇文泰能擋住高歡?沒有我們,宇文氏能據關隴而霸西陲?沒有我們,拓跋大魏的國祚能變成宇文氏的江山?翅膀長硬了,就要兔死狗烹了,是嗎?”
“那是,那是……”李綸似乎非常敬畏這位二哥,臉色一整,連連點頭,“高熲已經把話放出來了,他們的目的也很明顯了,我們……”
“不要急。”李曜斷然打斷了他的話,“這個條件要想實現,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宇文護飛升,而要想讓宇文護飛升,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逼著他篡逆,但這樣一來,局勢就有可能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