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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雄盯著斷箭連連搖頭,“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據我所知,華山公(楊文紀)一直在關西戰場,他不可能出現在河東定陽城。當然了,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麼……”李雄壓低聲音,慢慢說道,“你說的這件事只能讓你死得更快。”
斷箭突然想到什麼,背心一涼,渾身上下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臉色霎時變得極其恐懼,手中的刀不由自主地垂了下來。
李雄望著斷箭,不停地撫摸著短須,眼神漸漸凝重。
“華山公認識你嗎?”
斷箭搖頭,“他不認識我。”
“你是臨貞公(楊敷)帳下的幢主,華山公(楊文紀)是臨貞公的堂弟,他應該知道你?”
“我不是臨貞公(楊敷)的人。我過去是梁山公(李澣)的親衛隊主。去年宜陽大戰,梁山公(李澣)和華山公(楊文紀)都在齊公(宇文憲)帳下聽命,所以我認識華山公。斛律光擊敗我們後,梁山公(李澣)重傷不治而死,他的軍隊隨即被齊公(宇文憲)收編,隨其一起趕到河東戰場繼續對抗斛律光。”斷箭把手上的戰刀丟到地上,有氣無力地說道,“梁山公(李澣)的軍隊現在所剩無幾了,臨貞公(楊敷)的軍隊又全軍覆沒,沒有多少人認識我了。”
“你是梁山公的人?”李雄臉上再顯驚色。
“是的。”斷箭跪倒在地,拱手說道,“梁山公的女兒是當今天子的弘德夫人,是皇太子的母親,只有她能救我了。”
李雄暗自駭然。他現在知道宇文憲為什麼沒有誅殺斷箭,而是把他流放到敦煌,並且千里迢迢書告自己務必妥為照顧的原因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你知道我是誰嗎?”
斷箭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如果此將是楊家的人,自己當真是死無葬身之地。
“我是汝南公(李標)之子李雄。”
斷箭長吁一口氣,癱倒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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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風怒氣衝天,揮舞著雙手跟在李雄後面扯著嗓子連聲吼叫,“你為什麼放了他?他打傷了我十四個手下,重創了烽副,罪不可赦。”
“放了他,還有他的六個手下,都放了,我要把他們帶到鎮將府。”李雄揮揮手中的馬鞭,“石墩的新烽帥馬上就到。你把烽燧的事交待好,即刻趕到鎮將府來見我。”
“嘉瑋公……”獨孤風一把拽住了李雄,指著自己的鼻子氣呼呼地說道,“你就讓我這樣灰頭灰臉地離開石墩?”
“怎麼?要我派鼓吹來接你?”李雄不屑地撇撇嘴,“你小子在石墩是怎麼帶兵的?十幾個人轉眼之間就被打趴下了,這也叫精銳?我這張臉給你丟盡了。”李雄不再理他,衝著親衛連連揮手,示意他們上馬,離開烽燧。
獨孤風氣得面紅耳赤,瞪著李雄的背影,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嘴裡不乾不淨地低聲咒罵。
斷箭帶著六個手下飛身上馬,跟在李雄的後面如飛一般衝出了營壘。
“你叫什麼?”
“斷箭。”
“斷箭?”李雄低聲念了兩遍,轉頭問道,“你不是梁山公(李澣)的家將嗎?為什麼不姓李?”
“我是在寺廟裡長大的。”斷箭策馬走進李雄,“從我記事時起,用的就是這個名字。”
“你是沙門?”
“不是。”斷箭笑道,“我雖然在寺廟長大,卻並不信佛。”
李雄疑惑地望著他。
“我是寺廟裡的佛圖戶。”斷箭解釋道,“十七年前(公元554年),長安的軍隊殺進江陵(今湖北江陵),將江陵十多萬百姓遷移到關中。梁山公(李澣)一家也遷到了長安。那座寺廟是梁山公出錢修建的,因此寺廟裡的很多佛圖戶也隨其一起北遷了。那一年,我八歲。”
“你什麼時候做為梁山公的部曲隨軍征戰?”
“十三歲。”
李雄笑了起來,舉起馬鞭拍了拍斷箭的肩膀,“我也是十三歲隨父出征。打了十幾年仗了,今天還是第一次看到出手如電的人。你的攻擊速度太快了。”
“將軍的箭也是神乎其技,當世罕見。”
李雄大笑,“你我都是漢人,理應坦陳相待,你看我們是不是可以切磋一下?”
“敢不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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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本書為了方便,一律取用漢姓。
關於北周使用鮮卑姓的緣由。
宇文泰出身散亡了的鮮卑宇文部,西魏君臣是鮮卑拓跋部人(漢臣及少數宇文部人除外),宇文氏滅西魏,拓跋部人自然並不甘心,八柱國十二大將軍里很多是拓跋部人,宇文部人反居極少數。後來宇文政權輕而易舉地轉移給隋文帝,漢士族勢力的增長和拓跋部人的歸附是重要的原因。
宇文泰想用漢人鮮卑化的方法來抵消鮮卑人的漢化。五五四年,宇文泰使改姓元的人(包括魏帝)都再姓拓跋。魏孝文帝改鮮卑人複姓為單姓,宇文泰使改單姓的人一律恢復複姓。宇文泰又使漢將帥改姓鮮卑姓,如李弼賜姓徒河氏,趙貴賜姓乙弗氏,楊忠賜姓普六茹氏,李虎賜姓大野氏,耿豪賜姓和稽氏,王勇賜姓庫汗氏。宇文泰不僅使漢將帥改用鮮卑姓,並且使各將帥所統率的士卒都改姓將帥的鮮卑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