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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小聲點兒,千萬別提保密局,我是你堂弟,是做古玩字畫生意的,記住啦?”
“記住啦,您不是保密局的,您是……”
“文三兒啊,你可真是個豬腦子,我和你說幾遍了?千萬別提保密局,一個字也不能提。”
文三兒又替徐金戈把酒滿上,小心翼翼地問:“堂弟,你怎麼做上字畫兒生意啦?這年頭兒,窩頭都快吃不上,還有人買字畫兒?”
徐金戈夾起一粒花生米放入嘴說:“當然有,字畫兒這東西到什麼時候價格都只升不降,關鍵是看你手裡有什麼貨,堂兄呀,我今天來找你,就是為了一筆買賣,這件事還要請你幫忙,要是做成了,你我都能撈上一筆,你干不干?”
文三兒一口乾掉杯中酒,將酒杯重重頓在桌上,態度堅決地回答:“干,只要有錢掙,又不用掉腦袋,我幹嗎不干?”
“據我所知,羅家還是有些家底兒的,羅夫人也是大戶人家出身,也喜歡古玩字畫兒,聽說羅教授在世時,買古玩字畫兒不惜傾家蕩產,但羅夫人的陪嫁資產他卻不好意思動,我琢磨,羅夫人和羅夢雲肯定對這幅畫兒有興趣。”
文三兒興奮地一拍大腿:“嗨,瞧我這腦子,怎麼把這茬兒忘了?現在好辦了,我正給羅小姐拉包月呢,這筆買賣我牽線。”
……一身商人打扮的徐金戈再次敲響了教子胡同8號的大門,上次徐金戈來拜訪文三兒,只觀察了前院的布局,而無緣窺其全貌,所以他下決心再偵察一次。開門的是一個胸前挎著“湯姆森”衝鋒鎗的國軍中士,他向徐金戈敬了個禮問:“請問您是文先生嗎?”
徐金戈點點頭:“鄙人文宜生,我在電話里和羅小姐約定了時間,麻煩您通報一下。”
中士打開大門:“羅小姐在客廳里等您,請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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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煙北平三十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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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夢雲的臥室在小樓的二層,是一個大套間,外面是起居室,裡面才是臥室,而臥室里還有專用的浴室。她使用的電台一開始設在小樓頂層的閣樓上,後來羅夢雲又將電台挪進自己的專用浴室里,她發報時總是把水籠頭打開,給家人以洗浴的假象,趙府的老媽子都知道,羅小姐是個一天要洗兩三次澡的、有潔癖的女人。
昨天,羅夢雲收到了北平地下黨城工部通過特殊渠道傳來的緊急消息,此處已被敵人所監控,命令羅夢雲立刻放棄電台,按預定方案轉移城外。羅夢雲躊躇良久,最後決定推遲轉移方案,她還有很多重要情報沒有來得及發出,此時大戰在即,軍情如火,情報決定著戰爭的勝負,不能有一絲一毫的耽誤,即使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況且,如果敵人已對趙府進行了監控,羅夢雲即使現在就走,也未必能走得出去,她橫下一條心,決定破釜沉舟,捨身一搏,管它結局如何,先把情報發出去再說。
這些年羅夢雲無數次想起過同學楊秋萍,楊秋萍的死亡實在是太慘烈了,羅夢雲無法想像,楊秋萍是如何挺過那些令人髮指的酷刑。
羅夢雲不止一次地想,如果有一天自己被敵人逮捕,面對著審訊室里那些可怕的刑具,自己究竟有沒有承受嚴酷刑訊而不出賣自己同志的能力,要知道,在某些特殊情境下,肉體也會背叛靈魂,羅夢雲不得不承認,自己很可能沒有這種承受力,她可以承受死亡,卻無法承受酷刑,因為她不具備鐵一樣的意志,她只是個從小在養尊處優環境中長大的普通女人。
記得有一次,方景林也問過她同樣的問題,羅夢雲的回答是:親愛的,請放心,沒有人能活著抓住我。
此時她的腳下放著一個布包,裡面包裹著五磅美制烈性炸藥,一隻敏感度極高的拉火雷管被綁在炸藥上,羅夢雲測算過,她的房間位於小樓二層的樓角,這包炸藥的威力可以炸塌小樓的二層樓角,而不會傷及其他房間,她不想給親人們帶來災難。
羅夢雲繼續敲動著電鍵,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一切準備都已做好,該來的事情就讓它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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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煙北平三十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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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景林正要下班,卻接到局長的電話,
“老方,我剛剛接到保密局北平站王站長的電話,他們要去查抄一部共產黨的秘密電台,要求我們派出一些巡警協助,當然,行動方面由他們負責,我們的人只是負責外圍的安全。你帶幾個人去一趟吧。”
方景林打了個冷戰,但馬上就鎮定下來說:“行,沒問題,地點在哪兒呀?”
“好像是南城教子胡同,具體門牌一會兒保密局的人會和你說。”
“是!”方景林放下話筒,他感到一股冷徹骨髓的寒氣正從腳下升起,慢慢地將他籠罩在寒冷中……羅夢雲身份被暴露的時間應該晚於上次在北海的約會,不然方景林現在也不可能坐在這裡,恐怕早就被捕了。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才能用最有效的方法通知羅夢雲,讓她馬上脫身。方景林考慮再三,又無奈地搖搖頭,他無能為力,按照地下工作的紀律,他和羅夢雲根本就不應該發生橫向聯繫,他們的約會已經違反了紀律,特別是現在,方景林的一切行動都要服從於自己的上級,沒有上級的命令,即使羅夢雲此時就站在眼前,他也必須視同路人,這是一個地下工作者必須遵守的鐵的紀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