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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金戈卻掏出一塊手帕遞給他:“沒事兒,把臉擦一擦再出去。”說完他走下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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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煙北平三十五(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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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景林疑惑地用手帕擦了擦臉,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是滿臉的淚水……
狼煙北平三十六
1949年元月14日上午10時,隨著三顆紅色信號彈的升起,天津外圍上千門大炮
開始集火射擊,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匯成巨大的聲浪,使大地為之顫抖。無數顆大口
徑炮彈爆炸所形成的衝擊波像颶風一樣將國民黨守軍的碉堡、防禦工事以及人的肢
體掀人半空中……四十分鐘後,炮火開始向城內延伸,守軍的城防工事被全部摧毀。
解放軍東北野戰軍二十二個師共三十萬人,在東野參謀長劉亞樓的統一指揮下,對
國民黨天津守軍發起了總攻。
15日上午10時,解放軍東野38軍的一個團衝進了天津警備司令部,中將司令長
官陳長捷、國軍第86軍中將軍長劉雲翰被俘……
與此同時,天津城北的國軍主力151 師在四面被圍陷入絕境的情況下,宣布放
下武器投降……
隨著國軍151 師的投降,天津戰役結束。此役經歷二十九個小時,解放軍全殲
天津守軍十三萬人,對於共產黨人來說,華北問題已經解決了大半,剩下的只是個
孤城北平了。
此時北平城的外圍陣地已經全部喪失,國軍的防禦陣地被壓縮在外城牆一線,
已無防禦縱深可言,冷兵器時代的城牆對於城外解放軍的三千多門大炮來說,恐怕
只比窗戶紙稍微厚一點兒,就算手指頭捅不破,美制榴彈炮也能在一瞬間將它撕爛。
明眼人都看出,共產黨人進駐北平,只是時間早晚的事兒。此時北平的軍政界
到處人心惶惶,軍政大員們人人都在考慮自己的後路,蔣介石開始把他的親信們逐
漸從北平調往南方。軍統局北平站也不例外,站長王蒲臣、副站長宋元和都是蔣介
石、毛人鳳的親信,他們布置好潛伏工作以後,都坐飛機撤離了,由毛人鳳調來一
個叫徐仲堯的接任站長。此人東北軍出身,當過閻錫山手下的特工,後來投靠了蔣
介石。他不是息烽特訓班出來的,自然不受蔣介石、毛人鳳的重用。在這樣的危難
時刻讓他出任北平站站長的職務,明擺著是一個替死鬼的身份。徐仲堯自己當然也
明白,只是無可奈何罷了。就在全站人員給新站長接風的宴會上,徐仲堯竟然當眾
落淚,雖然沒說什麼,但他心中的委屈大家心知肚明,如今的北平已是一條到處漏
水、即將傾覆的破船,處在風雨飄搖之中,誰都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樣的結局。
教子胡同8 號院的爆炸案發生之後,徐金戈就患上了失眠症,他自己都奇怪,
以前他一挨枕頭就能睡著,而且從來不做夢,睡眠質量良好,但從那天起就再也沒
睡過一個好覺,一閉眼就能看到爆炸發生時,小樓的半邊樓頂被衝擊波掀到半空中
的情景,那種感覺來得格外刺激,格外震撼。
徐金戈是個職業殺手,一向視他人的生命如同草芥,在取人性命的過程中從來
沒有心理負擔,當年戴老闆曾稱讚徐金戈具有超人的心理素質,泰山崩於前而不變
色,唯獨羅夢雲的死使徐金戈的神經系統險些崩潰。這簡直不可思議,一個有著花
一樣容顏,風情萬種的姑娘,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大家閨秀,竟然這樣決絕、義無
反顧地引爆炸藥,在一瞬間將自己柔弱的身軀化作一縷青煙……當最美好的東西被
暴力毀滅時,恐怕連魔鬼也會為之顫慄。
爆炸過後,徐金戈命令士兵們把趙府所有的角落都搜了個遍,也沒有找到《蘭
竹圖》,這幅畫兒竟然失蹤了。這個女人走得乾乾淨淨,她的電台、密碼本、文件,
連同她生前穿過的衣物都在一聲爆炸中化為灰燼。徐金戈是個無神論者,也沒有任
何政治信仰,他看重的只是責任,一個軍人對國家的責任,至於這個國家由什麼人
來領導,領導的好與壞,那不是他考慮的事。他知道,國共兩黨在理論上的分歧無
非是在中國推行三民主義還是共產主義,這兩個黨派在信仰方面表現得同樣執著,
徐金戈是個軍人,他沒興趣去研究這些枯燥的理論問題,但是羅夢雲的死,使徐金
戈第一次感到信仰的力量,這是任何暴力都無法消滅的力量,看來蔣先生和戴老闆
都沒想明白這一點,在思想和信仰面前,暴力並不是萬能的。
方景林的失態使徐金戈在一瞬間心裡就全明白了,此人絕對是個共產黨員,而
且和羅夢雲有著親密關係,不然就難以解釋一個多年從事秘密工作的人會在一瞬間
淚流滿面,感情外露從來是特工人員的大忌,方景林不會不懂得這一點,除非他的
理智被巨大的情感傷痛所擊垮。徐金戈決定裝作什麼也不知道,這並非出於為自己
留後路,他的想法很簡單,方景林是自己的朋友,他不能出賣朋友,否則自己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