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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三兒一臉壞笑地用手指著女售票員繼續大聲唱道:
大蓮妹妹你慢點走,
等我六哥哥……
徐金戈心說壞了,文三兒這混蛋故意扮出一臉的輕佻相,明擺著是在調戲婦女,
這傢伙怎麼這樣?好歹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簡直是為老不尊。
文三兒果然惹出事兒來,公共汽車停住了,潑辣的女售票員衝下車來一把揪住
文三兒嚷嚷道:“你這老傢伙,耍什麼流氓?”
男司機揪著文三兒的衣領吼道:“老流氓,今天你要不說清楚,我他媽揍你!”
汽車站上候車的人群一下子圍了上來,北京人似乎有這個傳統,對看熱鬧有著
異乎尋常的興趣。徐金戈感到很尷尬,他被夾在人群中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暗暗叫
苦不迭……
這時文三兒說話了,他和剛才挑逗女性時判若兩人,先是照自己臉上扇了兩巴
掌罵道:“打你個老東西,讓你喝點兒馬尿就胡說八道,打你這臭嘴……”文三兒
向女售票員深深鞠了一躬,痛心疾首地檢討道:“大姑,大姑啊,我跟您賠不是啦,
您別往心裡去,您外甥我今天喝多啦,您該打就打,該罵就罵,就是千萬別生氣,
為我氣壞了身子不值當,大姑啊……”
圍觀的人群里爆發出一陣大笑,人們似乎還沒見過如此滑稽的場面,一個頭髮
花白、滿臉褶子的老頭兒不停地向一個年輕姑娘叫“大姑”。還口口聲聲稱自己是
“您外甥”,女售票員被文三兒一連串的“大姑”叫得面紅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男司機也悻悻地鬆開文三兒。
文三兒又不停地向男司機鞠躬:“大舅,大舅,外甥給您賠不是啦,您不打那
是心疼外甥,回頭外甥我自己打……”
人們大笑不止,男司機和女售票員罵了一聲:“神經病……”轉身回到車上,
汽車在一片鬨笑聲中開走了。
徐金戈也被逗樂了,他看見文三兒還在不停地朝汽車離去的方向鞠躬,嘴裡還
在嘟囔著:“大舅,大姑,您走好,您走好……”文三兒直起腰,臉上露出壞笑,
“走啦?嘿嘿!您玩去吧……徐爺,您坐好,咱也走。”
徐金戈埋怨道:“我說文三兒,你都這把歲數了,怎麼沒點兒正形?
幸虧人家不和你計較,要是把你扭送到派出所,我看你怎麼辦?“
文三兒笑道:“徐爺,我看出來了啦,您最近心情不太好,我閒著也是閒著,
這不是逗您開開心嘛,人哪,有什麼事兒別悶在心裡,得自個兒找樂兒,甭管有多
大難事兒,一樂心裡就舒服了,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徐金戈心中有些感動,他只拍拍文三兒的肩,什麼也沒有說。
兩個月之後的一個傍晚,徐金戈下班回宿舍。
他被釋放後政府分配了一套獨居室單元房,樓里的鄰居身份都和徐金戈差不多,
不是前國民黨縣長就是前國軍軍官,大家都是從監獄裡出來的,有這麼一套住房已
經很知足了。
徐金戈發現文三兒坐在樓門前的台階上,他把兩手揣在破棉襖的袖子裡,蜷縮
著身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徐金戈連忙上前招呼:“喲,這不是文三兒嗎?你怎麼在這兒?”
文三兒站起來說:“徐爺,我跟這兒候您半天了。”
徐金戈奇怪地問:“你怎麼知道我住這兒?”
“嘁,您這樓可有名兒,誰不知道這叫‘戰犯樓’?”文三兒還是老樣子,一
開口就得罪人,淨說些招人不待見的話。
徐金戈苦笑道:“真要是戰犯倒好嘍,恐怕早特赦出來了,也用不著住這兒。
文三兒啊,進去坐坐吧。”
“不進去了,我呆不住,就是想告訴您個信兒,是有關方爺的。”
“方景林?他怎麼了?”徐金戈很奇怪。
“嗨,方爺最近新搬了家,是個獨門獨院,昨兒個我從他院門口過,碰見看門
兒的大老張,大老張原先也在聯社,後來歲數大了,街道上照顧他,給他找了個看
大門兒的活兒,就是方爺家。”
徐金戈催促道:“你說話能不能簡短點兒,揀主要的說。”
“您別急呀,是這麼回事兒,大老張說,文三兒啊,好久沒見了,咱哥兒倆找
個地方喝二兩去,我說行啊,該你小子請客了,咱去鐵門胡同南口小吃店喝去……”
徐金戈打斷他的話:“唉,你得把人急死,說了半天還不知你要說什麼,方景
林到底怎麼啦?”
“哎喲,對不住您哪,我這嘴一說就收不住,咱說正題,大老張說,方副局長
明天上午要去西郊萬安公墓,說是給以前的一個戰友掃墳去,還打發司機去買花兒,
我一琢磨,對了,方爺肯定是去看羅小姐,我忘了跟您說,解放後方爺給羅小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