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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越的心頭在想著事,經老趙這麼一提醒,也猛然想起了這一茬。鳳凰山要擴編,武器彈藥之類的,可以從太行山區轉運過來,可是棉花、棉布之類的東西,就是太行軍區也是奇缺的。雖然南莊、柳莊、郭家村一帶都種了棉花,可就那一點產量。別說是給部隊裁製棉衣棉被,恐怕鄉親們自己用都不夠。
是該想點辦法了。
楊越悶著頭,不知不覺地回到了村子裡。曬穀場上栓了兩條大狗,見到楊越和老趙也不叫喚,卻是“嗚嗚”低吼著猛搖著尾巴。四個流動哨兵熟悉兩人的身影,走到近處都收起了槍,站得筆直。
“司令員,趙政委!”
趙喜發很正經地還了個軍禮:“同志們。晚上站崗多穿兩件衣服。別凍著了。”
楊越輕輕一笑。老趙地確是事無巨細,很是體貼啊。
在太行山里打的這一仗,從頭到尾,都是老趙一個人在扛。說到底,老紅軍還是老紅軍,心理素質比誰都要過硬。
哨兵們走遠了,老趙說他還得去看看北面的哨兵。讓楊越先回去。楊越腦袋上頂著傷,其實早就痛得呲牙咧嘴了,只是他實在是怕見到許晴,所以才拉著老趙轉悠到十點鐘。這個時候,許晴應該睡了吧。楊越苦笑著擺擺手,和老趙分道揚鏣了。回屋的一路,要穿過幾條小巷,楊越捂著快要炸開的頭。強打著精神仔細地辨別著巷子裡的障礙物。踉踉蹌蹌地沒入了黑暗之中。
頭頂上有一群烏鴉飛過,“呱呱”地留下了一串翅膀撲扇的聲音。
楊越習慣性地抬頭看去,屋頂上坐了一個人。小兔崽子裹了一床日式行軍毯。一動不動,象似一尊雕像。
“口令!”
“天王蓋地虎!”
楊越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錯了!”小兔崽子已經知道是楊越回來了,卻還是一本正經地糾正道。
“寶塔鎮河妖!”楊越一邊說著,一邊推開了自己的房門。房頂上地小兔崽子“呵呵”地笑著,沒有了下文。
房內點著一盞昏暗地油燈,灶間地桌子上,還擺著兩個已經冷透了的蒸紅薯,這是小兔崽子看楊越晚上沒吃幾粒飯,所以送來的夜宵。楊越嘆了口氣,小兔崽子倒是個合格的警衛員,只是他的身份,實在讓人覺得很為難。
“你回來了!?”
突然一句聲音傳來,楊越不自覺地打了個冷戰,細細一想,居然是許晴的聲音。回頭看去,果然是許晴依在了臥室的門邊上。
“呃,我回來了,你還沒睡嗎?”楊越有些手足無措,立在桌邊不知道幹什麼好。
面前地許晴披著一件絨衣,在昏暗的燈光下,臉上更顯得蒼白。楊越心下一動,趕緊上前攙扶住她,用有些責備的口氣說道:“受了傷還不好好休息,要是落下了病根,我看你下半輩子怎麼過。”
“你還不是一樣嗎?”許晴也沒有拒絕,順勢把手臂搭在了楊越伸過來的手上,兩人進了裡屋,楊越把她按在了炕上。炕里的柴火是警衛班輪流加起來的,燒到這個時候,整個炕面都是暖洋洋的。楊越脫下了軍裝和帽子,找了張板凳老老實實地坐在了許
面。
“你看你,這麼大了還跟孩子似地,這一槍怎麼沒把你打死!”許晴地眼裡蒙了一層淚霧,小心翼翼地檢視了一遍蒙在楊越傷口上的藥棉。好在現在是秋冬季節,傷口不容易發炎,否則整天被楊越用帽子這麼捂著,不起膿才怪。
楊越低著頭,心裡的暖意越來越濃。雖然許晴平常不怎麼說話,可是她地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讓楊越感覺到無邊的幸福。
“我聽顧平說,你在北平可是勇猛了。怎麼,不要命了嗎?”楊越想了半天,還是扯到了北平之行。
許晴微笑著搖搖頭:“我就是這個命,打打殺殺的。我也想做個正經的女人,每天在屋子裡縫縫補補,為些茶鹽醬醋、雞毛蒜皮的小事神神叨叨,把丈夫伺候好,孝敬公婆、帶著孩子寫寫畫畫的。可是,我能嗎?”
“可以的”
楊越不假思索地答道,就象以往那樣。在許晴的面前,他總是那麼衝動,抑制布置內心的想法。
許晴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裡面有楊越明白的,也有不明白的,早已醞釀的淚水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滴落在楊越的手心裡。
“越,如果要你放棄眼前的一切帶我走,你會嗎?遠離這個殘破的世界,遠離這場戰爭,遠離無盡的打打殺殺”許晴凝視著楊越,蒼白的臉上卻是淡入秋水。
“”
望著那雙清澈的眼睛,楊越沉默了。捫心自問,他可以為許晴付出一切,就像許晴為他付出的那樣。可是在他的身後,不光光有一個許晴,還有成千上萬的弟兄、鄉親們。面對陳啟超、面對郭從如、面對孫戈、顧平,還有那些為了驅逐侵略者而倒在血泊里的老兵們,面對劉二和許大虎,他楊越可以學張無忌,兩袖清風、一走了之嗎?
不能!部隊還沒有走上正軌,合格的指揮員極度欠缺,太行山的失敗只是一個開始,他要做的,實在是還有太多太多了
“給我點時間”楊越不忍去看許晴失望的神色,不光是弟兄們,他必須要留有時間處理好他和劉香玉之間的瓜瓜葛葛。要走,就要走得坦然,走得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