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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外是一派典型的黑非洲景象。萬里無雲的晴空蔚藍純淨,和草綠色的地平線顯得涇渭分明。用和上牛糞的黃泥築成牆壁,在屋頂鋪著乾燥棕櫚樹葉的簡陋房屋,雜亂無章地順著公路連成兩片,形成了這個狹長的村落。
路邊不時可以看到一個個很小的地攤,正在擺賣各種水果和大塊煙燻獸肉,身穿傳統服飾的婦女蹲在旁邊照看攤子,不住地揮舞動物鬃毛做成的拂塵趕走蒼蠅,同時和買主討價還價。男人們則懶散地坐在樹蔭下,談論著只有他們才明白的事。成群皮膚黝黑的孩子光著屁股,繞著房子和棕櫚樹跑來跑去,或者在汽車揚起的塵土中追逐打鬧。
正午前不久,車隊離開公路,駛進一處被高牆包圍著的大院,來到一棟三層高別墅前。塞姆勒跟著賈巴走下車,一個中年黑人帶著一名武裝守衛走到車子旁。他認出一張熟悉的臉孔,為首那個年近四十的黑人曾經在索約接受過他的訓練,是那批人裡面少數念完中學的其中一個。
對方先和賈巴打了招呼,然後微笑著向塞姆勒點點頭。他遣退了守衛,親自帶兩人走進別墅,並把他們引進一間空蕩蕩的客廳,還吩咐傭人送來兩瓶冰凍的可口可樂。
塞姆勒和賈巴在客廳坐了半個小時,當身上汗濕的衣服被冷氣吹乾後,一個身材修長的年輕黑人推開門走進來。
“你好啊,塞姆勒先生,又見面啦。我們已經有十多年沒見了吧?”黑人青年用發音很標準的葡萄牙語打招呼。
塞姆勒認得這個人,他是賈巴的獨生子,其他人都叫他“小賈巴”。十多年前兩人曾經在索約見過一面,那時他才十一歲。據說在他二十歲那年離家到美國求學,直到兩年前大學畢業才回到安哥拉。
“真是好久不見了,閣下。”塞姆勒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關於你的事,我已經聽說過了。”小賈巴邊說邊在沙發上坐下來,然後道:“我想我可以幫你這個忙。”
三個人先是吃了頓簡單的午飯,然後在能否召開招聘會的辯論之中,和把人送到索約是否額外收費的爭持之下,他們花了三個多小時,終於達成了協議。小賈巴吩咐手下備車,把塞姆勒和賈巴送回海邊,以便趕在日落前乘坐遊艇返回帕德郎角。
在別墅門口的台階上告別時,塞姆勒和小賈巴再次握了手,然後走到載他們來那輛“陸地巡洋艦”旁。
“感謝您的幫忙,閣下。”塞姆勒說。
“我會馬上派人去找他們。”小賈巴回答道:“我向你保證,你需要的人會在三天後到達那裡。”
在回程時,塞姆勒感到異常疲倦。緊繃了一個星期的神經令他晝夜不眠,而且在海上和陸上加起來好幾個小時的旅程,早已把他的精力耗盡。現在如釋重負的他很快在車上打起了瞌睡,但顛簸的汽車卻令他始終無法成眠。所以登上賈巴的遊艇後,他就一頭栽倒在客艙的摺疊床上,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當遊艇在帕德郎角的私家碼頭靠岸時,鄧詩陽和基思正在德班的別墅,和哈羅比召開電話會議。
“購買步槍的事已經有了點眉目。”例行的進度報告後,哈羅比告訴兩人一個好消息:“說起來真是不可思議,我昨晚才托人去問,今天早上就收到消息。辛巴威政府正準備向印度尼西亞的平達德公司購買一批武器。”
“消息可靠嗎?”
“絕對可靠,這次交易的中間商是一家位於維也納的武器經紀公司。在那家公司裡面有我的熟人。”
“這就奇怪了。”基思聽後問:“穆加貝這次不買中國貨麼?”
“天知道。”哈羅比應了一句,接著幸災樂禍地回答:“可能是受去年的‘安岳江號事件’影響吧?”
自從一九八七年羅伯特·穆加貝就任總統後,辛巴威國內的人權狀況一直受到國際社會廣泛批評。而且因為政府推行土地改革失敗,以及中央銀行對物價控制不力,國內經濟情況持續惡化,通貨膨脹更是達到駭人的百分之十萬零伍佰。
在惡劣的政治和經濟環境下,穆加貝這位曾經領導反抗羅得西亞白人政府的“英雄”對國內的統治變得岌岌可危。二〇〇八年辛巴威大選,反對黨“爭取民主變革運動”奪得國會過半數議席,打破了執政黨“辛巴威非洲民族聯盟-愛國陣線”的長期壟斷地位。在三月舉行的總統選舉中,反對派領袖摩根·茨萬吉拉伊聲稱自己高票獲勝,但穆加貝政府卻一而再地推遲公布選舉結果,並拒絕交出權力。
同年四月十五日,中國貨船“安岳江-廣州號”載著七十七噸銷往辛巴威的武器抵達德班。因為懷疑船上運載的武器會被用於鎮壓反對派,南非的人權組織和碼頭工人聯合發起抵制,要求政府拒絕這艘船靠岸。
更有人權組織入稟法院,要求法院頒布禁制令,禁止任何人將這批軍火運送到接壤辛巴威的邊境。四月十八日,法院作出裁決,允許“安岳江號”在德班卸貨,但禁止軍火通過南非領土運往辛巴威。由於怕貨物被扣留,“安岳江號”在禁制令生效前離開南非,前往莫三比克。
之後,“國際運輸工人聯合會”呼籲非洲港口的工人發起抵制。再加上考慮到船上的武器會進一步惡化辛巴威局勢,莫三比克、納米比亞、安哥拉和尚比亞等國先後禁止該船靠岸卸貨,導致“安岳江號”被迫返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