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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很直,車速可以輕鬆跑過五十英里。如果沒有不時在路邊出現的汽車殘骸,這條世界上最危險的公路和在美國隨處可見的高速公路沒什麼兩樣。
沒走多久,在車外掠過的一具殘骸引起了鄧詩陽注意。那輛原本威武的“悍馬”現在只剩下一副焦黑的外殼,扭曲變形的車身在昏暗的天色下顯得分外猙獰。他發現自己心跳得很快,襯衫被汗水緊緊地貼在背上,濕漉漉的觸感為他增加了幾分煩躁和不安。他把手伸到褲子上擦了擦,然後下意識地瞟了前方的領頭車一眼。
突然,車外傳來了“咻——”一聲尖利的聲響,從路旁幾座早已荒廢的建築物飛來了三三兩兩橘紅色的光點,夾雜著尖嘯聲從車子旁邊掠過。
“開始了。”鄧詩陽咬了咬牙,然後打開了保險。
前導車開始加速,煙霧彈一個接一個地從車窗丟出,升騰的白色煙霧迅速遮蔽了公路一側。車頂的機槍手開始還擊,公路上響起一陣陣爆豆般的槍聲,曳光彈在煙霧中穿梭,看起來頗為華麗。
這種交戰雙方不見面,互相用子彈問候的戰鬥,在伊拉克是家常便飯。通常只要車速夠快,再加上煙霧的掩護,對方在幾百米外也不指望能射中什麼。而且護送車全都經過改裝,從車輪到玻璃都能防彈,中口徑槍彈打在上面只會留下一道淺淺的彈痕而已。
鄧詩陽有點彆扭地側過身,把裝著棒型消焰器的AIMS從射擊孔伸出車外,向煙霧掃射。突擊步搶射擊時發出的聲響在車內迴蕩,把他的耳朵震得嗡嗡作響,冒著青煙的彈殼散落在地上,燃燒過後的無煙火yao變成一股辛辣的氣味彌散在空氣中,再和各種聲音混合成某種能激發腎上腺素的感官刺激,不斷地衝擊著他的大腦。
他覺得自己正處於一種奇妙的亢奮狀態,心臟仿佛要衝破胸膛跳出來,毛孔隨著血液流動而擴張,緊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快感遍布了全身……
七十五發彈鼓不到一分鐘就被打光了。
鄧詩陽抖落身上的彈殼,褪下已經打空的彈鼓丟在一旁,然後從手提包里摸出一個備用彈鼓裝上後繼續射擊。他不指望能射中什麼,卻仿佛是單純為了享受子彈出膛的快感而不停開槍。
“所有單位,全速前進。重複,全速前進。”無線電傳來了保羅的聲音,末了他還特別強調:“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停下來!”
車隊開始加速,打算全速脫離對方的火力範圍。在附近飛過的子彈越來越少,鄧詩陽停止了射擊,打算為發燙的槍管換取一點冷卻時間。
當緊繃的神經得到舒緩同時,新的想法也被釋放出來。他望著領頭車,開始盤算一個每次出任務都會思考的問題:會不會遇上IED?
對於缺乏重武器的反美武裝來說,俗稱“路邊炸彈”的IED是他們屈指可數的反裝甲手段之一。這種用廢舊地雷、炮彈之類東西改裝而成,通過行動電話引爆的裝置雖然簡陋,但卻是承包商和美軍最害怕的東西。雖然車隊配備了手機信號屏蔽器,但IED的引爆裝置也跟著變成了電線和紅外線感應器,這令它變得更加防不勝防。所以領頭車私底下又被稱為“送死車”,上面的成員每次都是靠抽籤決定。
就如同擲硬幣,人在碰運氣之前總會徒勞地計算正面和反面出現的機率,即使於事無補卻能讓自己覺得不是毫無作為,這也算是一種小小的自我安慰。
但幸運之神今天並沒有眷顧他們。
隨著一聲轟然巨響,煙塵在路邊形成了一朵巨大的灰黑色花蕾,瞬間把車隊吞沒。
鄧詩陽覺得自己好像挨了一記悶棍,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屏蔽了他的感知神經,眼前一片白茫茫,四周悄無聲息。
緊接著,有什麼硬物在他頭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受到突如其來的爆炸影響,司機條件反射般扭動方向盤,“陸地巡洋艦”在公路上畫了一個巨大的“S”,離心力把鄧詩陽的腦袋狠狠地甩在車窗的防彈玻璃上,眼冒金星的他總算緩過神來。
“干!加速衝過去!該死的……”無線電響起了保羅的怒吼聲。
同時,司機用帶著濃重尼泊爾口音的英語喊道:“快射擊!”
爆炸造成的氣浪把煙霧彈吹走了大半,失去煙霧掩護後,衝出煙塵的車隊馬上遭到集火射擊。
顧不上額頭被撞出的大包,鄧詩陽扣下了扳機……
在火力掩護下,車隊總算逃出了對方的射程範圍。
脫離戰場後,鄧詩陽幾乎被身上的彈殼燙得跳起來,手提包裝的彈鼓打光了大半,AIMS的槍管已經變成暗紅色,護木差點沒燒起來。
他連忙在儲物箱拿出一瓶水澆到槍管上,然後解下圍巾包住還在冒熱氣的槍管,再用水淋濕。他不想車內的雜物被灼熱的槍管點燃,同時也要儘快令槍管冷卻,好應付接下來的戰鬥。
透過布滿白點的擋風玻璃,他發現原本跑在前面的領頭車已經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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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綠區:美軍在巴格達中劃定的安全區,駐伊美軍總部、美國大使館和伊拉克臨時政府都位於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