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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書記,有人叫你。”
崔啟平正說到興頭上,卻被人很不禮貌地打斷了,不禁面露慍色。
“崔書記,是我呀,我是李茱萸!”李茱萸又沒心沒肺地喊了一聲。
崔啟平終於回過神來,臉上換作滿面春風,快步走向李茱萸。
“李茱萸同志……”
“崔書記呀!”李茱萸不給崔啟平說話的機會,一把攥住他的手,誇張地搖個不停,“又見到你了,我真是高興。”
周新衣一開始對李茱萸反常的表現很詫異,但很快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不禁面色一紅,搖頭暗笑。
3
童鐵山病得很重,發了高燒,時而清醒時而糊塗。衛生隊給用了一些藥,慢慢地稍有了一些起色。
幾天後,童鐵山感覺有了一些力氣,就不願意再躺著了。他叫人扶著看了傷員,又去幾個中隊轉了一圈,然後去找崔啟平。
崔啟平見童鐵山下了床,非常高興,把儘快召開一次支部擴大會議的想法告訴了童鐵山。童鐵山當然沒意見,他看到了戰士們低落的士氣,心裡很著急,迫切希望會議儘快召開,認真進行一次總結。
“崔書記,”童鐵山表態,“這個會應該開,而且越早開越好,抓緊統一戰士們的思想認識,儘快恢復士氣和戰鬥力。”
“好好好,我就是擔心你的身體吃不消。”
果然被崔啟平言中了,童鐵山做夢也想不到,會議上他和崔啟平之間會爆發如此激烈的爭吵,他虛弱的身體的確吃不消。
兩人見過面的第二天,玉梁縣委擴大會議召開了,會議由縣委副書記劉玉霞主持,黨員及小隊以上幹部全部參加了會議,會議的唯一議題就是總結四禿嶺、太石峪兩次戰鬥的得失。
考慮到童鐵山的身體狀況,戰鬥總結由梁文勇代為宣讀。
以下是兩次戰鬥的殲敵、傷亡情況:
四禿嶺一戰,斃敵三十三人,傷無數。縣大隊重傷兩人,輕傷五人;太石峪一戰,斃敵六十一人,傷無數。縣大隊犧牲三十一人(其中包括一名中隊副、一名小隊長),重傷二十四人,輕傷十九人。
崔啟平的心情很沉重,他發言道,“同志們,兩次戰鬥,縣大隊斃敵近百人,打得長谷丟盔卸甲,戰果是輝煌的。但是,我們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的,犧牲了三十一名優秀的戰士,傷亡總計達到了七十多人,也就是說,除去犧牲的同志,差不多一個中隊的所有戰士都掛了彩!雖說我們是不怕犧牲的鋼鐵隊伍,參加革命的那一天就做好了為黨為人民獻出生命的準備,可我還是無法接受這樣的傷亡報告。敵後抗日戰爭的基本原則就是游擊戰,是機動靈活地打擊敵人,在不斷消滅敵人的同時,自我得到不斷地發展壯大,最終把敵人拖垮。打擊敵人固然重要,但硬碰硬的蠻幹,逞一時之快是要不得的。不是不允許有犧牲,但要看是什麼樣的戰鬥性質,什麼樣的作戰任務和目的。具體到這兩場戰鬥,首先它們都不是計劃內的行動,其次,我個人的看法是,如果把兩次戰鬥的傷亡情況調換一下是可以接受的。為什麼?前者是阻擊戰,目的是為了掩護百姓安全轉移,如果有必要,就算只剩下一個人,也必須堅守陣地。事實上,由於措施得當,處置靈活,我們巧妙地把阻擊戰打成了伏擊戰,取得了意外的戰果。而太石峪一戰呢?它應該有著完全不同的作戰目的,可是,沒想到啊,本來是一場主動權掌握在我們手裡的圍困戰、追剿戰,卻由於我們的不冷靜,打成了腹背受敵的突圍戰。如果不是二、三中隊及時增援,其後果將不堪設想!”
會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劉玉霞和崔啟平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微微點頭,用一種非常緩和的語氣說道,“大家也說說吧。崔書記和鐵山同志說得對,這次會議就是要統一認識,卸下思想包袱,去爭取更大的勝利,所以希望大家暢所欲言。”
二十幾名會議代表依然一言不發。
“文勇同志,你說說吧。”劉玉霞索性直接點名。
聽得出來,崔啟平的講話,矛頭似乎直指童鐵山,而作為童鐵山多年出生入死的戰友,梁文勇對此一時無法接受。可崔啟平的話聽上去好像又句句在理,無可指摘,實在令梁文勇左右為難。
“崔書記,我講怕是不合適,二、三中隊是最後投入戰鬥的,我本人對前面的情況並不了解,是不是先讓其他同志談談。”
“嗯,也好,那就先請力強同志先說。”
吳力強是一中隊的中隊長,的確很有發言權,但他的心情和梁文勇一樣,而且自己也沒有想透徹,不禁躊躇再三,低下頭不停地擺弄胳膊上的繃帶。
“還是我說吧。”童鐵山打破了僵局。
童鐵山明白大家的心意,但有些問題不能迴避,必須在這種場合下說出來,一些想法需要澄清,大家的心結也需要儘快解開。
“我想重點說說對太石峪一戰的個人意見,說完了大家可以一起討論。從結果上看,我同意崔書記的結論,把一場計劃外的戰鬥打成了拼消耗的惡仗,作為戰場軍事負責人,我承擔全部責任。具體到戰鬥過程,我們也預計到了長谷放火突圍可能有詐,當時也作了布置,但完全疏忽了南太鄉據點的鬼子會趕來夾攻。想不到長谷動了那麼大的心思和胃口,想要一舉吃掉一中隊,這是我的失職。記得長谷退守太石峪後,我跟崔書記商量過,覺得長谷的行動不正常,現在看起來,長谷是有意的,也許從四禿嶺逃跑的時候就計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