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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白的石灰屑,從髒污的牆上慢慢落下。伴隨著刺耳的類金屬鳴音,劉檳只覺得自己幾乎窒息。他分明看到:刻刮牆壁的那雙手,指甲已經有大半彎曲、脫落、崩裂。就在那條醒目的紅色血痕中央,被一點點磨掉的鮮潤肌肉部分。赫然還留有一團莫名的亮白。
劉檳混身都在發抖。身為研習美術的專業人員。對解剖多少有所了解的他知道:那是一截骨頭。支撐手指的骨頭。
是誰?究竟是誰?能夠如此殘忍,非但在牆壁間磨掉了全部的指甲。而且,更無比瘋狂地活活磨去皮肉。直至露出森森白骨……
突然,一張可怕至極的人臉,從門縫中央一掠而過。清楚地看到其中面目的劉檳。當場被駭得站在那裡,無法說出一句話來。
那是自己的同室舍友張萬文。然而,他的左邊麵皮已經從額角一直垂落在頜際。仿佛一塊被重力揉過的爛布。懸掛在下巴上搖晃著。似乎隨時可能掉落下來。
不僅是他一個人。緊接著,從宿舍門口,接二連三又出現了幾十個熟悉的面孔。他們的身上同樣充滿了血淤。破碎的皮肉,殘斷的四肢……甚至,在他們當中。劉檳還看到了自己的同室的舍長。他的一隻眼睛,就好像被某種藥劑粘在面頰上的肉質桌球。那團烏黑暗色的眼眶裡,竟然還向外流淌出一團團半凝固的紅色液體。
→第四節 - 獲救←
這支恐怖的隊伍,從宿舍門口緩緩而過。站在僅隔一道薄薄門板的屋內,劉檳只覺得:自己似乎是在做著一場可怕的噩夢。
也許是上天刻意的眷顧吧!這些步履蹣跚,動作呆板的人形怪物,絲毫沒有發覺到劉檳的存在。它們就仿佛是一群被活活挖去大腦,沒有任何自我意識的肉體機器。直楞楞地朝著走廊的盡頭慢慢走去。
當沉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過道內再次回復平靜的時候。劉檳連一秒鐘也沒有耽擱,連忙以最快的速度擰開門鎖。從反方向沖往另外一個通往樓下的出口。不料,迎面卻驚動了一隻正趴在地上亂啃屍體的怪物。如果不是僥倖遇到雷震。說不定,現在的他,早已變成一堆血肉模糊的殘皮剩骨。
在一間緊閉的鐵皮宿舍門前。二人停下了腳步。
雷震仔細看過:這間屋子的房門完好無損。四角邊緣也沒有被外力強行扭曲的跡象。甚至就連最底部的門縫,也沒有溢露出絲毫的血水。
也就是說,那些怪物,還沒有進入過這間屋子。也許,裡面還有著像劉檳一樣,驚嚇過度的倖存者吧?
想到這裡,雷震試探性地輕輕敲了敲房門。然而,卻沒有任何回音。
他示意劉檳不要說話。摒住呼吸,將耳朵小心地湊近冰冷的鐵皮門。果然,透過厚厚的門板。可以清楚地聽到一陣細如蚊吶,顯然是被刻意壓至最底的喘息聲。
當下,雷震再無懷疑。利索地拔出手槍,照准左側的鑲孔門鎖狠狠扣下板機。在充滿嗆鼻的火藥硝煙與刺耳的金屬彈殼碰撞聲中。死死扣合在一起的房門,終於裂開了一絲微弱的縫隙。
一腳揣開房門的瞬間,雷震只覺得迎面一陣勁風襲來。定睛看時,卻是一個面容緊張得完全扭曲的男生。高高抄起一根粗大的棍棒正要砸下。來不及多想,他連忙側身躲過。順勢力反手死死捏住對方的手腕,沖其耳際狠狠喝道:“看清楚,我們是人,不是怪物————”
屋子中央,站著八名驚魂未定的男生。除了被雷震擒住的為首者。另外七人已經緊張得幾乎連話也無法說出。甚至,兩名靠近門口的男生手裡,還高高抬起一張沉重的木桌。隨時準備著砸向破門而入的陌生人。
“走!快離開這兒!”
在遭遇巨大變故,且思維陷入短暫混亂的時候。人類的大腦主觀判斷,往往會服從於比自己更加強勢的外部因素。這也是為什麼,領袖會具有遠比常人更加廣泛號召力的原因。
陷入茫然與恐懼之中的人們,完全是下意識地接受了雷震的命令。
“九個人!也就是說,只要再找到一個倖存者。那麼,就可以完成這個該死的任務了吧!”
想到這裡,雷震心中不禁感到一陣快慰。然而,就在他的腳步剛剛踏出房門的瞬間。雙眼中的瞳孔,卻在目光習慣性的掃視下,驟然縮聚成了無比銳利的針尖。
“呵————呵————”
從走廊入口的反方向。簇擁著走來一群面色死寂的人形怪物。它們口中的呼吸,聽起來好像漏風的喉嚨般無比沙啞。它們的動作,根本就是喪失手足關節靈敏後,最僵化,最笨拙的類機械錶現。不過,所有的這些。卻根本無法掩飾它們表現出來的猙獰、恐懼。尤其是口唇、手臂上兀自沾然,尚在潺潺滴淌鮮血的傷口。足以說明它們對於活物的特殊愛好。
“快走————”
就算雷震不說,明白事態嚴重的諸人,也手忙腳亂地從房中一擁而出。朝著另外一端的走廊出口慌亂而去。
腳下,儘是濕滑粘糊的凝血。踩在上面,總有著一種極不暢快的束縛感。
不知為什麼,奔跑中的雷震,此時腦子裡,閃現過一個莫名的問號。
按照劉檳所說,這些怪物應該早已從房間門口走過。為什麼又會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