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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玉琳只覺得:自己剛剛經歷過的一切,恍如是在做夢。
她記得一句話————戰爭是殘酷的。
卻從未想像過,竟然會殘酷到如此地步。
她親眼看到熟識地同伴。被飢餓地活屍一口啃下腦袋。也在逃亡的時候。目睹身邊地士兵,被尾隨而至的怪物倒拖拉入群中。當場撕裂分解成為片片尚在顫動地肉塊。
柔軟粘糊的生物,向來都會引起女孩子充滿恐懼的尖叫。可是。這一路上,自己腳下的橡膠鞋墊,不知踩爛了多少零皮碎骨,多少瀕死傷者的屍身血肉。
直到現在,她那身專門要求,按照自己體形而配發的防輻射生化服的表面。還掛有一絲絲已經乾涸的肉片。朊髒發黑地凝血硬,更是如同怪異的塗料般,厚厚蒙積著。
奇怪的是。在經歷如此之多的慘劇之後。黃玉琳居然沒有發瘋。而且,神智還保有相當的清醒。
她就這樣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夾雜在一群同樣勞累的士兵當中。機械地移動著自己無比沉重的雙腿。
在人類文明的字典中。“女人”,永遠都是弱小與被保護的代名詞。無論在任何時候,任何境地。一旦遭遇危難,首先應該離開地,從來都是“女人與孩子”。
遺憾的是,在這些剛剛逃離死亡掌握的男性士兵群中。黃玉琳卻絲毫感受不到本該屬於自己的呵護與關照。甚至,從其身旁走過的士兵,從眼角流露出來的目光。有的。僅僅只是充滿仇恨與憤怒的鄙夷、冰冷。
他們永遠也不會忘記,就在即將脫離城市範圍的時候。這個據說曾經被授予年度“普利茲拉特”最佳新聞獎的女主播,竟然傻楞愣地摸出一架可攜式錄像機。對著尾隨其後的猙獰活屍,忙不迭地拍攝著。
不可否認,黃玉琳的確是一名最優秀的記者。也是“真相必須讓所有人知道”的名言擁護者。
但是她卻忘了,在那樣的情況下,如果沒有旁人協助。自己早就已經被可怕的活屍活活嚼食。
為了救她,在上校的命令下。兩名負責斷後的士兵,被一擁而上的活屍拎住雙腿,當場撕成了兩半。就連上校本人,左臂也被一頭肩部中彈,尚在兀自掙扎的活屍從肘部齊齊咬斷。
如果不是雷震眼疾手快,恐怕上校已經命喪當場。
沒有人搭理,更沒人掏出精緻的小本本找自己索要簽名。
有的,只是冷漠、鄙視、輕蔑、刻骨的仇恨……
這一刻,黃玉琳終於體驗到前所未有的失落……
“忍著點兒!就快到了。別睡覺,別合上眼,和我說話。隨便說什麼都行————”
背著上校一路行來。雷震口中,幾乎是一直在重複這幾句單調的話語。
薰漢奄奄一息地趴服在他的背上。眼中的目光,已經趨於迷離。用白色紗布簡單包紮後的斷臂傷口,早已被凝固的血水浸透。從翕張唇邊不受控制流淌而出的涎水口沫,浸透了雷震的整個肩膀。
他受的傷,極重。而且,活屍攜帶的病毒,正在逐步侵蝕著他的身體。
如果換在幾天前,雷震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一槍打爆他的腦袋。
他明白,上校已經沒救了。那些由威森公司提供給軍方的疫苗,似乎並沒有什麼作用。
此前,一名腿部受傷的士兵,就已經產生了變異。若不是林鐘眼疾手快,恐怕,走在他前面的士兵,早已被異化的同伴活活擰斷了脖子。
→第五十一節 - 輪姦←
雷震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對僅有數面之緣的上的好感?或許,是上校在最危險的關頭,曾經提出代替自己斷後的建議吧!
雷震覺得,自己從來都是一個冷酷殘忍的人。
從昆明城中一路逃來。他殺光了身邊每一個能夠利用的人。甚至就連主動獻身於自己的女孩也根本沒有放過。他永遠也不會忘記,當自己把她重重拋向身後密集屍群的時候。那雙充滿驚恐與不甘的迷惘眼睛。
雷震是一頭狼。
一頭為了生存,甘願放棄任何人的冷血之狼。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古老的故事。
為了能夠活下去,他會把身邊所有的追隨者,統同當作“骨頭”,像逃亡中的屠戶那樣,傾囊盡數扔給飢餓的豺狼。
在這個世界上,“骨頭”,有的是。只要你夠強、夠狠,自然就能聚集起一批批畏你如虎卻不得不依附而生的弱者。殺之不盡,拋之不絕。
說穿了,上校也不過是一根普通的“骨頭”。然而事情就是如此的古怪:雷震卻寧願自己體力消耗甚大,也要拼命背上他,將之從屍口下救出。
他覺得:上校…
雖然,自小在孤兒院中長大的自己,從未享受過“父親”帶來的關愛。
他發誓,一定要把上校救活。只要能夠儘快抵達防線基地,就能把上校送上飛機。後方醫院裡。可能還有著效果更好的疫苗……
“小…得上校從半昏迷狀態中清醒。
“對,和我說話。千萬別睡著。就這樣!”這不過是傷者在意識混亂之下,口中發出的訖語。他甚至覺得有些高興:畢竟。能夠保持必要的清醒,至少。就不會在失血過多引起的困頓中悄然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