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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他們的暴打與謾罵,我一味地裝傻,沉默不語。
這就是一個失敗者應該遭受的懲罰了吧?
但是,我那種非人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頭。
那是一個大熱天,田間全是一些農作的人。他們在農具室領取農具、種子、肥料......為隘口生產糧食。
當時我躺在一塊石頭上偷懶,身上的傷口似乎有近一步惡化的跡象。傷口處已經開始潰爛,如果再不接受治療,估計也活不長了。
我僅僅只穿著一條內褲,渾身潰爛的傷口看起來令人頭皮發麻。
“操!敢偷懶?”背後突然傳來一聲怒吼,突然啪的一聲,鞭子抽打在我的身上,我已經完全感覺不到疼痛,麻木地站起來,繼續幹活。
“喂,誰叫王小飛?”兩個人突然急匆匆跑過來,朝大家問話。
我認識他們,他們是老龍的手下。我們這個地方就像一個監獄,表面上都是由隘口裡的僱傭軍看守。其實私下裡,我們這些人誰都知道,老龍才是這裡的老大。
“誰叫王小飛?快他媽站出來!”
我挪了幾步,身邊那個警衛猛地一鞭子抽在我的小腿上,嚷嚷道:“看什麼看?你他媽叫王小飛還是咋滴?別湊熱鬧,王小飛可是那個造反的人,聽說厲害得不得了,一個人單槍匹馬打進城市區。”
見我不答話,他一個勁兒吹噓,似乎想顯得自己消息很靈通。“聽說那個叫王小飛的身長九尺,面紅耳赤,使一把一百多斤的大砍刀,身體能擋子彈......”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瞪了他一眼,冷聲說道:“你就吹。”
還沒等他動手打我,我趕緊站了出去,那個警衛一臉難堪地看著我。
“我叫王小飛。”我說。
於是那兩個人快步衝過來,把我拖走了。
留下那個警衛一臉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他也許想不到,自己剛才毆打的沒穿衣服褲子、渾身流膿的男人就是把隘口攪得天翻地覆的王小飛吧?也許誰都想不到,那個自以為是的王小飛竟然落魄成這幅摸樣。
我被拖進農具房。
哪兒早就聚集了一伙人,一個個都不是善茬。
“龍爺,王小飛帶來了。”一個人朝著屋子裡喊道。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屋裡應了一聲,緊接著一陣咳嗽。
黑暗中,一個留著鬍子的白髮老頭拄著拐杖走了出來。
兩個跟班的在他身後跟著,以防那個龍爺摔倒。因為龍爺兩條腿已經沿著膝蓋以下砍得乾乾淨淨,褲子打了一個結。
老人看了我一眼,我低下腦袋不與他對視,眼角的餘光瞥著屋子裡堆放的農具器械。
“咳咳咳。”他咳嗽幾聲身子稍稍晃了晃,緊接著傳來一陣滄桑的講話聲,“你是王小飛?”
我腦袋埋得更低了,微微點頭。
“有人給了我兩萬德天幣,讓我每天揍你一頓,不讓你過好日子。”他說。
不說他說我也能猜到給他錢的人是誰。
“你說我該怎麼揍你?”他無奈地聳聳肩。
“你是誰?”
“小子,說話客氣點,這兒不是你的地方。”一個大漢呵斥道。
老頭的嗓子裡發出沙啞的乾笑聲,“我是個殘疾老人。”他說,“我是個活不了多長的人。”
這不是廢話嗎,看你那蒼白的樣子就知道是病重了。
我知道,自己現在沒有談條件的資格,要打就打吧,只要不打臉河不打JJ,我渾身隨便哪一處都任你打,我已經不知道痛了。
我冷哼一聲,“要打就打吧。”
“你渾身都爛成這個樣子了,咳咳...還嘴硬呀。”老頭笑道,“我連站立都要靠拐杖,拿什麼打你。”
我沒說話。
“其他人都出去吧,咳咳咳...”老頭搖搖鬍子,示意讓其他人都出去。
那些人十分聽話地出去了,儘管這位老人已經病重,我也絲毫不敢懷疑他在這裡的地位,更不敢挑戰他的權威。
其他人走後,他放下拐杖,用手撐著坐在我面前。“放心,在這裡,沒人會打你,除非我死了。咳咳咳......”
他說的有點令我匪夷所思,既然剛才已經說自己收了錢了,這會兒怎麼變臉了?我疑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什麼人?”
“咳咳咳...剛才說了,一個殘疾人,命不久矣的老頭。”
他的回答似乎沒有錯,只是沒答對方向,也絲毫不能解答我的疑問。我又問道:“老先生,你到底想幹什麼?”
“咳咳咳...”他捂著嘴劇烈咳嗽一陣,我看見他把手掌上的血抹在一旁的柜子腿上。“不想幹什麼,我和你是一類人。但我現在已經意識到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無法改變的,我只想安安靜靜地死去,就像現在這樣。而且不久後的你也會意識到,很多事情不是人的力量能夠改變的。”
“你的意思是?”
“隘口的格局,不是你發動起義就能有所改變的,就算你殺了德天,情形也絕不會比現在要好,甚至更糟。”
“你到底是誰??”
“咳咳...隘口的上一場起義,咳...”他的臉都咳得通紅,“上一場起義,是我發起的...我也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