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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秋天,晉襄公病危,把中軍將趙盾、太傅陽處父和各位臣子叫到床前,囑託道:“寡人繼承祖上大業,不料半途將與各位永別。世子夷皋,年紀還小,你們一定要用心輔佐,不要丟了盟主大業。”群臣一起跪下,拜了三拜,接受了囑託。晉襄公仍不放心,又對趙盾說:“這個孩子如果成材,就是受了您的賜予;如果不成材,就要怨您。”說完這話,晉襄公合上雙眼。
第二天,群臣就要奉舉世子晉夷皋即位,但一心一意為晉國社稷著想的中軍將趙盾說:“現在國家多難,並且盟主之業任重道遠,我們不能立幼主。先君晉文公之子公子晉雍,現在秦君手下任職,心地善良而且成熟,可以接回來繼承君位。”太傅陽處父雖是世子晉夷皋之師,但他歷來支持趙盾,不發言。群臣也沒有反對的,只有中軍佐狐射姑不服趙盾,哼哼說:“不如立公子晉樂,他現在陳國做事,而陳國當前同晉國友好,不像秦國那樣和我們彼此有仇。迎他回來,早晨出發,晚上就可以到了。”趙盾反對道:“不對。陳國地方又小又遠,秦國疆界又大又近。到陳國去接公子晉樂,無益於和睦相處。而到秦國接公子晉雍,卻可以解開舊怨、結交新的盟友。”眾人的議論這才平息,於是派遣大夫先蔑、士會到秦國報喪並迎接晉雍回來即位。
帶領兵丁化裝成匪盜
先蔑等準備上路,荀林父趕來阻止他:“夫人和世子還都在,卻要到別國去接他人來做君主,恐怕事情還沒做成,就會有別的變故。你為什麼不假稱有病辭掉這份差使呢?”先蔑說:“政權在趙盾手上,能有什麼變故?”荀林父說:“《詩經》中的《板》說:‘我雖異事,及爾同僚。我即爾謀,聽我囂囂。我言維服,勿以為笑。先民有言,詢當芻蕘。’請您認真思索這首詩。”先蔑知道這首詩的意思是:“我們雖然職事異,畢竟和你是同僚。我來和你同商量,一聽我言顯驕傲。我的話兒是事實,不要以為開玩笑。古人有話講得好,要向樵夫多請教。”便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同僚為他人思謀,我當聽之。我主意已定,您就不要勞慮了。”說罷就和士會往秦國去了。返迴路上,荀林父感嘆道:“一同做官的是僚友,我和先蔑彼此是僚友,不敢不盡我的心意,但他不聽我的話,恐怕有去的一天,卻沒有回來的一天了。”
且說狐射姑見趙盾不聽從他的主意,惱怒道:“姓狐的和姓趙的是同等的。如今有姓趙的就沒有姓狐的嗎?我當年侍奉先君晉文公時,你趙盾還沒下生呢!”狐射姑暗地裡也派人到陳國去召公子晉樂,計劃同趙盾爭立新君。
早有人將這事報告趙盾,趙盾叫他家臣公孫杵臼、程嬰,帶領一百名家僕,埋伏在半道,在晉樂經過時將其殺掉。
狐射姑聞聽,更加怒氣衝天,罵道:“趙盾太混帳了!想當年,讓趙盾上去掌權而讓我下來屈居其下的,是陽處父。既然趙盾殺公子晉樂,難道我就不能殺陽處父嗎?”狐射姑便派部下續簡伯帶領兵丁化裝成匪盜,半夜翻進陽處父府上。
陽處父這時正在燈下讀書,續簡伯徑直衝上去,用劍刺他。陽處父吃了一驚,拔腿就跑,但還是被續簡伯追上殺掉。
陽處父家僕,有認識續簡伯的,就跑來報告趙盾。趙盾知道續簡伯雖是軍中高官,但絕不會自作主張,在他上面肯定還有職位更高的重臣指使,這人不是別人,肯定是狐射姑。為不打草驚蛇,趙盾裝做不信,喝斥道:“太傅是被盜賊殺害的,怎麼能誣陷別人?”叫人收殮陽處父屍體。
到了冬天,在曲沃下葬晉襄公。晉襄公夫人穆嬴、世子晉夷皋前去送葬,穆嬴問趙盾:“先君有什麼過錯?他傳位給世子又有什麼錯?非要丟下世子,到別的國家去求取國君嗎?”趙盾說:“夫人,這是國家大事,不是趙盾一個人的私事。”趙盾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是發虛。
如今您押送他的妻子兒女
葬禮完畢,趙盾見時機成熟,便想替陽處父報仇,於是在宗廟中對眾臣說:“先君領導諸侯各國,靠的是賞罰分明。如今君上靈柩正在出殯時,續簡伯就擅自殺死害太傅,我們做大臣的誰不擔心自己的性命?對續簡伯這種行為,絕不能不加以懲罰!”便命人抓住在場的續簡伯,歷數罪責後,斬首示眾。
狐射姑擔心趙盾已經掌握了他的陰謀,就乘著黑夜駕車逃往狄國。趙盾立即派軍進攻狄國。狄國先前遭先軫等率軍征伐,國力弱小,迅即被滅。狐射姑轉而投奔赤狄族居住的潞國(在今山西省黎城一帶),投靠潞國大臣酆舒。
酆舒問狐射姑:“倘若趙盾派軍來伐潞國,當怎辦?”狐射姑想了想說:“我只能以情來打動趙盾了。”於是給趙盾寫信簡一封:“當年,我和我們的先人一道侍候著先君晉文公在狄國流亡,你也在狄國出生和長大,倍受艱辛和屈折,但也倍感親情和溫暖。現今,你何故如此薄情呢?”信簡派人送去後,酆舒招待狐射姑並問他:“趙盾和趙衰相比,兩人誰好?”狐射姑答道:“趙衰是冬天的太陽,趙盾是夏天的太陽。人們靠冬天的太陽取暖,但怕夏天的太陽那般熾熱。”酆舒笑了,說道:“你是驍勇的戰將,也怕趙盾嗎?”狐射姑道:“我何嘗怕他,只是勢不如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