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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溪有草房幾間,柴門緊閉

    半夜,程嬰把自己兒子交給公孫杵臼,定好藏匿之處。到了清晨,程嬰立刻去見韓厥,先把“武”字給他看,然後說了公孫杵臼的計策。韓厥說:“現在莊姬得了病,命我去民間求醫。你如果能使得屠岸賈親自去中條山,宮中警戒必然鬆懈,我自有偷出孤兒之計。”

    程嬰便有意在街坊揚言:“司寇屠岸賈要得趙氏孤兒,怎麼到宮中去搜索呢?”屠岸賈家臣聽到了,問道:“你知道趙氏孤兒在哪嗎?”程嬰說:“如果給我重賞,就告訴你。”屠岸賈家臣引他見屠岸賈,問他姓名,他回答道:“我叫程嬰,與公孫杵臼一同伺奉趙氏。莊姬生下嬰兒,當即讓一婦人抱出宮門,托我們兩人藏匿起來。我恐怕日後事情泄露,有人告發,他得重賞,我全家遭難,所以來告知此事。”屠岸賈問:“孤兒在哪裡?”程嬰說:“請讓左右退下,我才敢說。”屠岸賈命令身邊的人退下。程嬰說:“在中條山深處,趕快去還能找到,否則,就要去秦國了。您最好親自去,因為別人多和趙氏有交情,不要輕意託付別人。”屠岸賈說:“你得隨我去,是實話就賞你,是謊言就犯死罪。”程嬰說:“我也是從山中來的,餓極了,請給點飯吃。”屠岸賈給他酒食,程嬰吃完,又催屠岸賈快去。  

    屠岸賈覺得事不宜遲,便親率武士,讓程嬰做嚮導,直奔中條山。山路極其幽僻,迂迴數里,只見臨溪有草房幾間,柴門緊閉。程嬰指著說:“這就是公孫杵臼和孤兒的住處。”程嬰先叩門,公孫杵臼出門相迎,見武士很多,假做倉惶藏匿之狀。程嬰喝道:“你別走,司寇已知道孤兒在此,親自來取,快快獻出來吧。”話沒說完,武士縛住公孫杵臼來見屠岸賈。屠岸賈問:“孤兒在哪?”公孫杵臼抵賴說:“沒有。”屠岸賈命令搜查,見隔壁鎖得很嚴實,武士便砸開鎖,進到裡面,室內很暗,竹床上仿佛有小孩啼哭聲。抱出來一看,錦繃繡被,儼然似富貴人家的孩子。公孫杵臼一見,便要去奪,但被綁得不能動彈,便大罵:“小人啊,程嬰!先前主人遇難時,我約你一同死,你說:‘莊姬有孕,如果死了,誰做保護孤兒的人?’現在莊姬把孤兒託付你我二人,隱匿在山中,你與我同謀做事,卻又貪圖城門重賞,私自泄露。我死不足惜,只是辜負主人的一片恩情呀!”公孫杵臼罵個不停,程嬰羞愧滿面,對屠岸賈說:“為何還不殺他?”屠岸賈喝令:“將公孫杵臼斬首!”程嬰自己抱起嬰兒摔到地上,只聽一聲啼哭,變成了肉餅。哀哉!  

    攜帶趙武暗中來到盂山隱藏

    且說屠岸賈起身去中條山擒捉趙氏孤兒,城中無處不知,有替屠岸賈歡喜的,有替趙氏家族嘆息的,那宮門盤問此事的衛兵就怠慢了。韓厥叫心腹家臣,假裝是鄉間醫生,進宮看病,將程嬰所傳的“武”字貼於藥箱之中。莊姬看見,已會其意。診脈完畢,講幾句胎前產後的套話,莊姬見左右婢女都是心腹,便把孤兒裹在藥箱之中。那孩子啼哭起來,莊姬手撫孩子祈禱道:“趙武,趙武!我趙家一門冤讎都寄托在你身上,出宮時,切莫啼哭!”說完,孤兒啼聲立刻停止。走出宮門,也沒人盤問。韓厥得了孤兒,如獲至寶,藏在僻靜的屋子裡,讓乳娘餵養,就是家裡人也沒有知道這事的。

    屠岸賈回到府中,重賞程嬰,程嬰推辭不願接受。屠岸賈說:“你原來為了賞錢才出首,為什麼現在推辭?”程嬰說:“在下做趙氏家臣很久了,今天殺了孤兒來解脫自己,已經是不義了,怎麼敢貪圖重賞呢?如果您以為小人有點功勞,請用這賞錢收葬趙氏一門屍體吧,也表表我這家臣的一點情義。”屠岸賈以為程嬰被公孫杵臼一頓怒罵,良心回歸,欣喜地說道:“你真是信義之士啊!趙氏的遺體,任你收拾,把這賞錢作為你營葬之資吧。”程嬰下拜接受。  

    離開後,程嬰把趙氏各家屍骨全部收拾,用棺木盛殮,分別葬在趙盾墓旁。辦完這事,又去屠岸賈那裡道謝。屠岸賈想留用他,程嬰流涕說:“在下一時貪生怕死,做了這無義之事,沒有臉面再見晉人?從此將到遠方餬口了。”程嬰辭別屠岸賈,去見韓厥。

    韓厥將孤兒交付程嬰,程嬰便攜帶趙武暗中來到盂山隱藏。

    過了三年,晉景公到新田遊玩,見這裡土沃水甜,便把國都遷到這裡,稱作新絳,故都為故絳。

    此時正值春天,百官朝賀。晉景公在宮中設宴,款待群臣,個個開懷暢飲。不知不覺間,晉景公喝得酩酊大醉,內侍急忙將他送入寢殿休息。

    睡夢中,晉景公見一陣怪風吹來,風過後,一個蓬頭大鬼,身長一丈多,披髮長至地上,自門外而入,破口大罵:“天哪,我的子孫有什麼罪過,你把他們殺了?我已經告到天帝那兒,這就來取你的性命!”說完,揮臂來打晉景公。晉景公大叫:“快來救我!”內侍急忙前來,只見晉景公口吐鮮血,翻倒在地,不省人事。

    恐怕君上您嘗不到新麥子了

    晉景公醒後,連續三日臥床不起,他一想起夢中的大鬼,便覺害怕。當時晉國桑門那兒有個巫師,非常有名。晉景公便命人把桑門巫師召來,向他說起夢中遇鬼之事,然後問道:“這鬼說寡人屈殺了他的子孫,不知這鬼是哪一個?”桑門巫師說:“晉國有功之臣中,子孫遭遇最慘的就是了。”晉景公愕然說道:“難道是趙氏嗎?”屠岸賈正在一旁,連忙奏道:“這桑門巫師是親近趙氏之人,藉此來為趙氏鳴冤,君上不可以聽信他的話。”晉景公默然良久,又問:“可以向鬼祈禱嗎?”桑門巫師說:“他憤怒已極,祈禱無用。”晉景公說:“那麼寡人的壽命如何?”桑門巫師之所以有名,實則懂醫,會看氣色,從而了解病情輕重。他見晉景公臉色灰白、印堂發黑,知其僅能存活數日,便說道:“在下冒死直言,恐怕君上您嘗不到新麥子了。”屠岸賈說:“大膽巫師,胡言亂語。麥熟就是月內的事,君上雖然生病,但精神還旺盛,何至於這樣嚴重?如果君上嘗到新麥,你該當死罪!”不等晉景公發落,屠岸賈便將桑門巫師喝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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