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頁
虞卿感慨世情,不再遊宦做官,隱居在白雲山中,著書立說,譏刺時事,所著書為《虞氏春秋》。
趙國派人將魏齊首級,星夜兼程送到咸陽,於是秦昭襄王禮送平原君趙勝回趙國。范睢命人用漆塗刷魏齊顱骨做成了尿壺,向顱骨說道:“過去你讓賓客喝醉了來尿我,現在我讓你在地下常喝我的尿。”范睢由“睚眥之怨必報”突然想到“一飯之德必償”,當年被須賈所誣、魏齊所害,在好友鄭安平和秦國大夫王稽幫助下,才逃到了秦國。如今堂辱須賈、賺殺魏齊,算是報仇雪恨了,但不能忘記恩人王稽和鄭安平。范睢便對秦昭襄王奏道:“臣本是卑下之人,有幸受到大王的賞識重用,位居丞相,如今大王您為臣報了切齒之仇,這是莫大的恩惠!然而沒有鄭安平,臣不能在魏國保住性命;沒有王稽,臣也不能在秦國接近大王並受到重用。願大王降低臣的爵位,加給這兩人,以實現臣的報德之願。”秦昭襄王說:“你要是不提起二人,寡人幾乎忘了。”於是任命王稽為河東郡守、鄭安平為將軍。
范睢深悉狗的哲學
再說平原君趙勝回趙國後,惱恨秦國橫行霸道,便邀請天下謀士共聚邯鄲,商議合縱抗秦之計。各國謀士紛紛前來,在趙勝府中舉行大會。在大會上,趙國本土謀士首先發言:“秦國本與趙國疆域相同,但秦國向南兼併蜀、巴,向西北吞併義渠後,土地擴大了三倍,現已與楚國面積不相上下了。”從楚國前來的謀士接著說道:“李冰在蜀地修建都江堰,這讓秦國多了一個大糧倉,如今秦國不只地廣,而且糧多。”來自魏國的謀士嘆口氣說:“相當年,衛鞅從魏國離開後去了秦國,實施變法,廢除世祿制,實行軍功爵,這讓秦國軍力大大增強,這才是最可怕的。”趙勝見謀士們紛紛長秦人志氣,便想改變言論方向,於是說道:“毋庸置疑,當前秦國異常強大,今日我將大家召集起來,是一齊計議六國如何聯合抗拒強秦,請大家發表看法。”衛國雖小,在七強之外,但多智者,此時來自衛國的謀士說道:“秦國現在由一匹西北狼成長為一隻西北虎。不過虎再強,只能同時對付兩三條狼,如果六條狼聯合起來,這頭虎必定被咬得顧頭不顧尾。我們現在要計議的是如何在兵力上合縱、在貿易上合縱。”趙勝不斷點頭稱好,眾謀士議論紛紛。
消息傳到咸陽,秦昭襄王大驚,急忙把丞相范睢召來商議。在秦國咸陽的王宮裡,幾條體格強壯、毛色混雜的狗散落在各個角落。王宮的內侍、宮人拘謹有序,但王宮裡的狗卻自由自在。秦昭襄王對范睢說:“在趙國聚會的謀士說得對,如果秦國是一頭虎,只可以同時吃掉兩三條狼,如果六條狼聯合起來,這頭虎必定會傷痕累累。”范睢熟讀《鬼谷子》,知道書中有句教導,叫“對君王言奇計,對臣子言私利”,於是對秦昭襄王說:“大王不必憂心,臣可以使他們的合縱謀會土崩瓦解。因為秦國對於天下的謀士,平日裡沒有絲毫怨仇,他們所以聚會謀劃攻打秦國,是因為都想藉此做官發財而已。請大王看看王宮裡的狗,現在睡著的都好好睡著,站著的都好好站著,走著的都好好走著,彼此之間沒有任何爭鬥。如果在它們之間丟下一塊骨頭,所有的狗都會立刻跑過來,呲牙咧嘴,露出一副兇殘之相,互相爭奪,亂咬亂叫。這是因為什麼?因為所有的狗都起了爭奪骨頭的意念。要想拆散聚集在趙國邯鄲的這群謀士,大王您不妨派人也扔過去一塊‘骨頭’。”秦昭襄王哈哈大笑,讓范睢全權策劃實施。
中原的人遇到危難時,多逃亡北方匈奴
丞相范睢派大夫張唐以富翁之名,攜帶黃金五百鎰,在趙國武安城住下,日日大擺宴席,招集天下謀士。這武安離邯鄲僅六十里路程,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邯鄲。各國匯集在邯鄲的謀士甚多,有幾位在邯鄲不如意者便來到武安,張唐立即拿十鎰黃金相贈。宴席上,有美女跳舞、樂工奏樂。這幾位從邯鄲前來的謀士不由心裡樂開了花,馬上托人去邯鄲約好友前來。第二天,張唐還沒分完黃金三百鎰,在邯鄲共議合縱抗秦的謀士全都紛紛往武安城趕,為了爭車,還有二人打了起來。
平原君趙勝見此情景,憤恨這群謀士見利忘義,便宣布合縱謀會解散。趙勝也喜歡養狗,他對手下負責養狗的門客郝生說:“謀會時,天下謀士談起如何抗秦,那是激情慷慨,可武安一富翁用區區幾點黃金,便吸引這些謀士紛紛前去。你說,這些謀士為何像貓一樣,誰家有美食,便不念原主,而不能像狗那樣忠誠主人呢?”郝生雖是養狗之徒,可也博學多識,郝生答道:“平原君您豢養的狗是從北部所得,這種狗秉性謹忠、固德。一旦主人抱養過它,而後不管主人多麼貧寒,都不會離家出走。主人無食可供,心愛之,想使狗另處生存,幾回送它,幾次又回。白天出去,野食返家,到了夜晚,鎮宅警門。主人跋涉謀生,它總‘咿’、‘咿’緊隨,叫人掉淚。還有一種狗,在中原的馴化中,血統發生變化,原先的忠誠,改為對所有與它友善之人的忠誠,而不是僅僅對主人的忠誠。這種血統狗,忠誠度遠遠不如平原君您豢養的從北部獲得的良種狗。平原君您看天下,中原的人遇到危難時,多逃亡北方匈奴,而北方匈奴遇到危難,幾乎沒有人逃到中原。或許人與狗有天生的共性。平原君您所說的這些謀士,可能就與後面的血統發生變化的狗一致吧。既然天性所使,平原君您大可不必生氣。”趙勝想了想,覺得郝生說的有理,便不與這些謀士計較,也不樂意再和他們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