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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靜經過這一番折騰,也是心力交瘁,依言在杜心雨的床上睡著了,夢裡還在流著淚。杜心雨給她蓋好被子,輕輕地帶上門,找羅毅去了。

    羅毅此時並不在自己的房間裡,杜心雨找了一會,才在村口的一棵大樹下找到他。他坐在一塊石頭上,懷裡抱著個吉它,眼睛痴痴地望著遠方,正在自彈自唱。這個吉它是過去美國歌手戴維送給他的,他又送給了杜心雨。這次從上海逃出來的時候,杜心雨很多東西都沒有帶,但這把吉它卻一直帶在身邊。

    杜心雨沒有驚動羅毅,她藏在離羅毅不遠的一棵樹後面,聽著羅毅在如泣如訴地吟唱著:“因為夢見你離開,我從哭泣中醒來;看夜風吹過窗台,你能否感受我的愛;等到老去那一天,你是否還在我身邊;看那些誓言謊言,隨往事慢慢飄散;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

    可知誰願承受歲月無情的變遷;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來了又還,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邊,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邊……”

    “羅子哥。”杜心雨等羅毅唱完後,從樹後走出來,走到羅毅身邊,蹲在他面前。  

    “心雨,你來了?”

    “剛才那首歌,是你為珊兒寫的嗎?”

    羅毅說:“這不是我寫的,但這是為珊兒唱的。”

    “這首歌叫什麼?”

    “叫作《一生有你》。”

    “一生有你……”杜心雨默念著,“羅子哥,古人說,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人死不能復生,你真的別太難過了。”

    “我不是難過,我是後悔,我當初真的應該把珊兒送到美國去的。只要我再堅持一下就好了。”

    杜心雨說:“你不必自責,這是珊兒的宿命,你改變不了的。”

    羅毅頹然地說:“心雨,這幾天,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我為什麼非要建立這支部隊,為什麼非要帶著部隊到前線來。全中國這麼多人,難道就缺我一個抗日的嗎?如果我不抗日多好。”

    杜心雨吃了一驚:“羅子哥,你怎麼能這樣說呢?”  

    “其實,我可以帶著珊兒遠走高飛,去過非常安全、非常富足的生活。你曾經跟我說過,其實珊兒心裡,並沒有什麼遠大的志向,她只是想過一個普通女孩子都想過的日子而已。在上海的時候,她跟我說,希望我們能夠在上海買一處房子,在那裡生活。她其實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罷了,如果放在和平年代,她的生活應當是去逛街、看電影、泡吧。”

    羅毅悠悠地說著,他腦子裡想到的,是後世時自己身邊的那些女孩子,她們每天都生活在陽光之中,談戀愛、穿時裝、追星……他不止一次地想,曾珊在臨死前是不是有許多的遺憾呢,生活對於她來說,還剛剛開始呢。

    “羅子哥,你不能這樣想。”杜心雨有些生氣地說,“你這樣說,對珊兒太不負責了。我聽九叔說,你本來是安排她從南京撤離的,但她一直在南京城裡安排百姓逃難,這才耽誤了時間。珊兒雖然讀書不多,不懂什麼大道理,但以我跟她接觸的感覺,我覺得她的心是非常熱的,國難當頭,她不會選擇自己去過好日子的。”

    “心雨,你覺得,珊兒真是這樣想的嗎?”羅毅問。關心則亂,其實羅毅何嘗看不出曾珊的心思呢,只是事關自己最親密的人,他也就很難做到冷靜了。  

    “羅子哥,在江邊上,你帶著100名弟兄抵擋鬼子的一個聯隊,你哪裡不知道危險呢?其實,當時你如果先渡江走了,別人也不會說什麼,畢竟那麼多的軍隊都撤了,為什麼你偏偏留下了呢?”

    羅毅問:“心雨,你覺得我留下對嗎?100名弟兄,還有那麼多志願當兵的學生和百姓,都在陣地上陣亡了。”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那些殉國的弟兄,還有珊兒,其實都是這樣想的。我爹常說,國難當頭,總得有人為國家去犧牲的。在這種時候,如果逃跑了,將來怎麼能夠面對家鄉父老呢?”

    羅毅點點頭:“心雨,你說得對。我也想過這個問題,如果有朝一日,我們有了後代,他們問我們:當國家陷於危難的時候,你們做了什麼?我可以回答他說:我們曾經萬眾一心,眾志成城。”

    “那你今天對小靜說的那些話,是不是太過分了?”杜心雨說,她來找羅毅的目的,就是要化解他與袁靜之間的矛盾的。

    羅毅說:“也許是吧,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這樣說她。我覺得……她一點都不知道我心裡的痛苦,她一點都不在乎我的感受。”  

    杜心雨說:“羅子哥,你這是因愛生恨。這說明,在你心裡,小靜的位置是非常重的,所以你才會特別在乎。而且,你還很惱火她冒著生命危險來找你,因為你不願意讓她冒風險,是嗎?”

    羅毅有些驚訝:“心雨,你……”

    杜心雨慘然一笑:“羅子哥,我也是意亂情迷。小靜是我的情敵,其實我不該替她說話的。但我知道,在你心裡,小靜的位置遠比我重要,傷害了她,痛在你的心裡。而你心痛幾分,我也會同樣心痛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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