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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和拉車的馱馬不能留下,因為山陽據點的日軍對此十分熟悉,萬一被他們看見,就一切都敗露了。對此,彭立虎也有辦法,他交代了兩名突擊營士兵把馬車趕到鄰縣去,交給在那邊活動的其他突擊營小分隊使用。
崔希林也從鎮上追過來了,他和其他民兵一起,在突擊營士兵的指導下,收撿著日偽軍身上的武器和其他各種物品。依照突擊營一向的做法,他們把死去的日偽軍剝得只剩下一塊遮羞布,然後擺放整齊,等著據點裡的日軍前來收屍了。
等到一切收拾停當,彭立虎下令撤退。被安排在路上準備阻擊山陽據點援軍的幾個小組也都悄悄地撤離了,那幾個小組的民兵白白地在莊稼地里趴了半天,沒有發揮一點作用,都有些鬱悶。不過到回到營地,彭立虎會給他們做思想工作的,這也是他們要成為正式的軍人所必須學習的一些知識。
野冢在據點裡等著軍曹把物資運回來,等到中午時分也沒動靜,野冢以為軍曹帶著人在山陽鎮敲詐維持會設宴了,因此也沒有特別在意。到太陽逐漸落山的時候,看到軍曹還沒有回來,野冢終於有些不踏實的感覺了,就在這時,據點外傳來了一陣喊聲。
“怎麼回事?”野冢問手下的一名士兵。
士兵出去看了一眼,回來報告道:“報告小隊長,山陽鎮的維持會長來了,說有緊急情況要報告。”
“讓他進來。”野冢道。
少頃,崔賢堂汗流浹背地進來了,一進來就拼命地向野冢鞠躬。這幾年,崔賢堂當這個維持會長,沒少練這個動作,已經達到連續彎腰數百次也不覺得累的境界了。對於山陽據點,崔賢堂倒也不陌生,一年到頭,他總得來上十幾次,有時候是來接受野冢的指令,有時候則是來送禮。
“崔桑,你有什麼事來報告我?”野冢問道。
崔賢堂帶著哭腔說:“太君啊,出大事了!”
“出什麼大事了?”野冢想到軍曹遲遲未歸,不由也有些緊張了。
“到山陽鎮去運糧食的那些太君,被人殺了。”
“巴嘎!”野冢大喊一聲,隨手摘下了掛在牆上的指揮刀,不過倒沒把刀從刀鞘里拔出來,他知道,在自己的據點裡對付一個崔賢堂,還不需要用刀,摘刀這個動作只是嚇唬嚇唬人而已。
“是什麼人殺的?”野冢問。
“我不知道呀。”崔賢堂道,“今天上午,太君們把豬和糧食都搬上馬車,就回據點了。我是看著他們出鎮子的,當時一點事也沒有。到今天下午,有人來跟我說,陳家灣那裡發現了太君們的屍首。我一開始還不信,後來帶著人去一看,五個太君和十個皇協軍兄弟都死了,屍首擺得整整齊齊的。”
“物資和馬車呢?”野冢追問道,他倒不是重物輕人,而是想從中獲得一些線索。
“全不見了。”崔賢堂道,“不但那些豬和糧食不見了,太君的馬車也不見了,太君們的槍、穿的衣服,全不見了。我一看可嚇慌了,這不就趕緊來向你報告了嗎。”
“緊急集合!”野冢狂叫起來。
值班的士兵吹響了哨子,據點裡一個小隊的日軍和兩個排的偽軍全都集合在院子裡。野冢點了30名日軍和50名偽軍,扛上輕機槍和擲彈筒,命令其他的日偽軍守好據點,然後便跟著崔賢堂向陳家灣的方向奔去。
陳家灣位於山陽鎮和山陽據點的中間位置,離山陽距離只有三四里地。野冢帶著人一路狂奔,只用了十幾分鐘就跑到了出事的現場。正如崔賢堂所說的那樣,十五名日偽軍的屍體被剝得精光,整整齊齊地擺在路邊。在這樣的大熱天裡,這些屍體被曬了大半天,已經開始有些**的跡象了。
死去的日偽軍身上的傷口和血跡顯示出了他們被襲擊的過程,只有少數的士兵是被一刀刺中心臟而亡的,大多數人身上都有若干處傷口,像是在被殺的過程中曾經掙扎過,又或是兇手的技術不過關,捅了若干刀而不能奏效。在這次伏擊戰中,負責控制住日偽軍的都是突擊營的士兵,而負責捅刀子的大多數是民兵,民兵們都是初次殺人,難免手法生疏。彭立虎是有意這樣安排的,只有讓這些人見了血,才能激起他們的勇氣。同時,親手殺過日偽軍,也相當於遞上了投名狀,日後要想叛變也不容易了。
“你們沒有聽到過槍聲?”野冢問在據點裡值班的士兵,這麼近的距離,如果有人開過槍,士兵們是能夠聽到的。
士兵們都搖著頭,今天一天都是太平無事,沒聽到任何槍響。
野冢扭頭看著崔賢堂,惡狠狠地問道:“崔桑,這是不是你安排人幹的?”
崔賢堂撲通就跪下了,膽戰心驚地說:“太君啊,小人冤枉啊。你看,這麼多太君,還有皇協軍,小人就算鬼迷了心竅想做壞事,也沒這個本事啊。”
野冢皺著眉,說了聲:“你站起來吧,……你對大日本皇軍的忠誠,我是知道的。這件事,與你無關。”
崔賢堂慢慢地站起來,做出體若篩糠的樣子。他這個姿態倒不是完全作偽,他的內心的確是害怕到了極點,因為這件事從頭到尾他都知情,萬一被野冢識破,他的小命,連同山陽鎮數千百姓的性命都難以保全了。在去山陽據點之前,崔賢堂反覆地把過程練習了許多遍,但到了這個現場,他還是嚇壞了,不過,這倒是歪打正著,他這種恐懼的表情,讓野冢徹底消除了懷疑。最起碼,一個膽子這么小的人,是不可能敢對日偽軍下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