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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太謝謝你們了。”杜心雨對醫生欠了欠身體,以示謝意。
醫生退出去了,臨出門前,他壓低聲音吩咐杜心雨道:“不要讓羅先生情緒太激動,這樣對傷口恢復不利。”
杜心雨點點頭,她坐回到羅毅的身邊,拉著他的手。羅毅張嘴欲說些什麼,杜心雨連忙伸出一隻手指頭按著他的嘴,說:“噓,羅子哥,剛才醫生說了,不讓你說話。”
羅毅微微一笑,接受了她的約束。
“羅子哥,咱們不想那些難過的事情,我們想些開心的事情,好不好。答應我,現在不難過,好不好?”
羅毅握著杜心雨的手,輕輕地吁了一口氣,閉上眼,默默地點了點頭。經過一個月血雨腥風的征戰,尤其是經歷了江邊上的殊死拼殺,以及曾珊殉國的震憾,羅毅覺得筋疲力盡,此時,他什麼也不願意想,什麼也不願意說,甚至於對曾珊的死,他也不願意去回憶。是的,他沒有力量去回憶,他的心承受不了回憶所帶來的傷痛。這一刻,他只想這樣靜靜地坐著,看著眼前這位愛戀自己的姑娘,聞著她身上淡淡的少女幽香,讓自己的心泊進一個平靜的港灣。
“羅子哥,你還記得你說過的嗎,你說以後會在上海開一個世界博覽會,全世界的國家都把自己最好的東西拿來展覽。你說,那時候上海有多美啊!”杜心雨海闊天空地說著,想分散羅毅的注意力。
羅毅知道杜心雨的心思,他用微笑回應著杜心雨的努力。
“你知道嗎,安德魯他們四個,在美國現在可紅了。我在上海的報紙上老看到他們的消息,對了,他們的唱片還賣到上海來了呢,我在一個朋友家裡聽到了,我跟她說,這首歌是我羅子哥譜的。你猜她說什麼?”
“心雨,你瘦了。”羅毅看著杜心雨的臉,輕輕地說。眼前的杜心雨豈止是消瘦,她的臉上有著一種飽受煎熬之後的憔悴,羅毅當然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擔心他的傷情。
杜心雨摸了一下自己的臉,裝出笑臉說:“討厭啦,人家喜歡瘦嘛,好不容易才瘦下來一點的。”
“你不能再瘦了,再瘦就成了木乃伊了。”
“什麼?”
“木乃伊,就是埃及法老的乾屍。”羅毅笑著對杜心雨說,他知道杜心雨在努力地找話說,目的是不願意他難過。他要用這種方式讓杜心雨放心,自己能挺過這些悲痛。
“你又笑話我!”杜心雨撒嬌道,隨即又想起了醫生的吩咐,“對了,你不能說話的,你不許說話。要不,你躺下去,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羅毅點點頭,他也實在是沒有精力說話了。
杜心雨輕輕地唱了起來:
“浪奔浪流,萬里濤濤江水永不休
淘盡了世間事,混作滔滔一片潮流
是喜是愁,浪里分不清歡笑悲憂
成功失敗,浪里看不出有未有……”
羅毅躺在那裡,帶著微笑聽著杜心雨的歌聲,過了一會,他閉上了眼睛,像是睡著了一般。
杜心雨輕輕喊了羅毅兩聲,見他沒有回答,便給他掖了掖被角,躡手躡腳地走出了房門,然後逃跑似地衝出了小院。她迎面正遇到聞訊趕來的杜夫人,沒等杜夫人問一句什麼,杜心雨就一頭撲進媽媽的懷裡,哇哇地哭了起來。
“心雨,怎麼啦?”杜夫人抱著杜心雨,吃驚地問。
杜心雨沒有回答,只顧嚎啕大哭,她的心裡裝滿了淚水,只想找一個地方盡情地渲瀉。羅毅在她面前裝出了淡淡的微笑,但她分明看出,悲痛已經透入了羅毅的骨髓,她很想很想對她的羅子哥說:“你哭吧,你盡情地哭一場吧。”但現在不行,羅毅的身體經不起一場痛快淋漓的哭泣,他們只能互相欺騙著對方,互相用微笑掩飾著淚水。
她不知道,就在這個時候,在病房裡假寐的羅毅也淚濕了枕頭。
第二卷 浴血金陵 167 轉移
167 轉移
羅毅雖然醒過來了,但身體依然非常虛弱。在床上又躺了幾天之後,醫生允許他短時間地下地活動一會,疏通一下血脈。邵平本來打算承擔陪著羅毅活動的任務,但看到杜心雨犀利的目光向他射來,邵平連忙閃開。
“大小姐,那……什麼,你來陪羅營長散步了……”
“去,帶幾個人跟著警戒。”杜心雨毫不客氣地命令著,不過,當她把臉對著羅毅時,態度就完全變了:“羅子哥,今天有沒有感覺好一點,我們到外面走走吧。”
邵平上前把羅毅從床上扶下來,交給杜心雨。杜心雨攙著羅毅,緩緩地往外走。邵平腰裡插著雙槍,遠遠地跟著,杜家的幾位保鏢也都不遠不近地跟著。
“我還以為這一次鐵定掛了呢。”羅毅對杜心雨說。
杜心雨詫異地問:“掛是什麼意思?”
“呃……就是殉國了,犧牲了。”
“別亂說。”杜心雨伸手去捂羅毅的嘴,“你不會的,你福大命大,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羅毅微微一笑:“心雨,你好歹也是個大城市的小姐,怎麼也信這種宿命的東西?”
杜心雨說:“本來我也不信的,但是心重了,就信了。”她沒有告訴羅毅,在他昏迷的那幾天裡,她抽空去邊上一個廟裡磕過無數個頭,許下了無數的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