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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追狠打,斬盡殺絕!”眾人發出了山呼海嘯般的吶喊。
公祭儀式結束之後,羅毅帶著袁靜、杜心雨以及幾名警衛,來到位於朱山鎮外一個小山坡上的曾珊衣冠冢前,為曾珊掃墓。當初,在給曾珊立墓碑時,塗九向羅毅請示該如何寫,羅毅寫道:“愛妻曾珊之墓,夫羅毅敬立”。塗九落淚道:“這也是珊兒的心愿。”
眾人在曾珊墓前燒了紙錢,又一齊向墓碑三鞠躬。袁靜和杜心雨看著好友的墓碑,哭得眼淚汪汪的。但看到墓碑上的碑文,兩個人的心裡都是五味俱全。
“小靜,我明天就要走了。”從山上下來時,杜心雨對袁靜說。
“去什麼地方?”袁靜問道。
杜心雨說:“我爹的傷已經差不多好了,但他落下了殘疾,怕是很難再像過去那樣叱吒風雲了。我打算把他和我媽、我弟弟妹妹一起送到重慶去。羅子哥說了,江西很快也會成為戰場的,我不能把他們留在這裡。”
“那你呢?”
“我……”杜心雨黯然地說,“忠孝不能雙全,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了。也許我在重慶把他們安頓好之後,還會出來和你們一起抗日吧。我爹也希望我能夠為抗日救亡出一份力氣的。”
“好啊,心雨,你也加入我們新四軍吧。”袁靜歡喜地說。
“不知道,也許我爹更願意我加入**吧。”杜心雨心事重重地答道,“他對**的印象……不太好。”
袁靜不吭聲了,這種涉及到信仰的事情,她不便多說什麼。在上海的時候,杜心雨已經知道她當過紅軍了,但畢竟突擊營還是屬於**的保安隊。現在突擊營加入了新四軍,雙方的關係變得更加微妙起來。
“小靜,我走了,他……就託付給你了。”杜心雨幽幽地說。
袁靜低著頭:“我也不知道我在他心裡,到底算是什麼。”
杜心雨說:“小靜,你真是遲鈍啊。羅子哥對你怎麼樣,難道你真的看不出嗎?我倒是想問問你,在你心裡,有幾分惦記著羅子哥,是一心一意,還是三心二意呢。”
“我……”袁靜支吾著,但最終還是克服了羞澀,答道,“我當然是一心一意。”
“怕不是這樣吧?”
“我怎麼會三心二意呢,我心裡又沒有其他的人。”
“可是在你的心裡,還有你的革命事業呀。”杜心雨尖銳地說。
“我幹革命,和羅子哥也不衝突呀。”
杜心雨寸步不讓:“如果你的革命事業和羅子哥發生了衝突,你選擇哪樣?”
“我……我……我當然是選擇革命。”袁靜小聲地答道。
“真不公平!”杜心雨生氣地說,“小靜,你知道嗎,這真不公平!你難道看不出來嗎,羅子哥是全心全意向著你的,為了你,他拒絕了委員長對他的垂青,這是多少人一輩子都夢想不到的機會。就因為你,他才帶著突擊營參加了新四軍,要槍沒槍,要錢沒錢,隨時都有可能被政府當成土匪進行剿滅。如果不是因為你,他怎麼會這樣做呢?”
袁靜一怔,她從來也沒有這樣想過,她一直認為,羅毅帶著突擊營加入新四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可是,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小靜,我問你,如果有一天,你的上級命令你殺掉羅子哥,你會照辦嗎?”杜心雨沒有放過袁靜,又拋出了一個刁鑽的問題。
“這怎麼可能呢?”
“你別管是不是可能,你只告訴我,你會怎麼做?”
“我……我不知道。”袁靜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心雨姐,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杜心雨說:“小靜,你真讓我失望。你想想看,羅子哥這些年做的事情,有哪一件對不起你嗎?有哪一件是壞事?如果你連羅子哥都不能相信,你還能相信什麼人?如果有一天你得到一個殺掉羅子哥的命令,說明你的上級錯了,而且錯得很厲害。在這個時候,你怎麼做,還需要我教你嗎?”
袁靜痴痴地品味著杜心雨的話,好半天才長嘆一聲,說:“不可能的,我不可能背叛組織。如果我真的接到這樣一條命令,我只好自殺了。我不會對羅子哥開槍的。”
這天晚上,袁靜找到羅毅,把白天杜心雨問她的問題說了出來,羅毅笑著攏了攏她的頭髮,說:“小靜,放心吧,我不會讓你為難的。只是有一點,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都在第一時間告訴我,相信我,我會給你找到最好的解決辦法。”
“嗯,我明白了。”袁靜溫順地說。
“小靜,前面的路還長著呢,在這條路上,會有無數的溝溝坎坎要過。革命也好,政治也好,都不是1+1這樣簡單的事情,否則我就不會與陳老總約法三章了。”
“為什麼會這麼複雜呀?”袁靜嘆息道。
幾天後,羅毅親自護送杜老闆一家到了永修的吳城渡口,把他們送上船。杜心雨在眾目睽睽之下,與羅毅相擁而泣,杜老闆和杜夫人都是一聲嘆息,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一葉輕舟載著杜老闆一家經九江溯江而上,往重慶開去。杜心雨站在船尾,一直向羅毅揮著手,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