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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捨難分的心情籠罩在全家人的心頭。
“你爺爺和我歲數都大了,你走那麼遠,想你的時候,能不能見到你。”奶奶說著,撩起衣襟擦了擦眼角。志宏從有了弟弟後,就在奶奶的被窩裡睡,是奶奶一手帶大的,這三年在外面上學,才離開,和奶奶有深厚的感情。
“娃明天就要走了,高興點。”爺爺勸著奶奶:
“自古以來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你要去當兵,我們全家開始是不同意的,但你母親說,現在時代不同了,你當的又是飛行員,我們也就同意了,你就好好的去吧。”
“你和爺爺的歲數都不大,才六十多歲,等我飛行學成了,一定會回來看你們。”志宏安慰著奶奶,但此時的心情也是不好受。
“哥,等你到了部隊,學會了開飛機也教我吧,我也要開飛機。”弟弟的肚子裡有了東西,也不再埋頭苦幹了,只有他無憂無慮。
幾杯酒後,母親端上了手擀的麵條,麵條擀得很薄,切得很細,長長的,配上肉丁、豆腐丁、黃花菜、木耳等做成的汤滷,香氣撲鼻。長長的麵條是牽繫張志宏和家人的紐帶,濃濃的汤滷融和著無限的親情,張志宏永遠牢記這一刻。
“到部隊上要好好干,要聽領導的話,不要給家鄉人丟臉。”父親再一次叮囑。
“恩。”
“要注意安全,做事不要逞能。”母親反覆叮囑。
“恩。”
親人們一個個的囑咐著,交代著,總也放不下心來。一頓飯在沉悶的氣氛中吃完了。
晚上,爺爺奶奶都去休息了,弟弟也睡了過去,只有父親、母親和張志宏還在油燈下坐著。父親一袋一袋的抽菸,屋裡瀰漫著嗆人的旱菸味。母親在油燈下一遍又一遍地檢查著兒子的行裝。沒有更多的東西,只是幾件換洗的衣服,但她總是不放心,一件一件地檢查,看有沒有開線的地方,看扣子有沒有掉的,拿起針線把鬆動的扣子在加固一下。油燈下張志宏仔細的打量著父母親,這麼多年了,還從來沒有這麼認真的看過父母親。父母親才四十多歲,歲月的滄桑已在他們的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父親粗大的手上長滿了老繭,背也有點彎了。他是全家的頂樑柱,全家生活的重擔全壓在他的肩上,全家人要吃飯,兩個兒子要上學,一切花消都要出在他的身上。母親的臉上已出現了細細的皺紋,頭上也出現了根根的白髮,手很粗糙。她是一個偉大的母親,像千千萬萬的母親一樣,為家庭的生活默默地奉獻著。三年自然災害時期,每天每人只有二兩糧食,還不是麵粉,而是原糧,她用沉重的石磨把原糧磨成麵粉,連糠一起放上大量的野菜做成菜糊糊,裡面根本看不到糧食的痕跡,來維持全家人的生活。就是這樣的菜糊糊,他也捨不得吃,把她的一份分給丈夫和兒子。丈夫是家裡的頂樑柱,不能垮了,兒子正在長身體,再苦也不能苦了娃娃,她只能吃點野菜。由於長期見不到糧食,她的臉嚴重浮腫,連眼睛也看不見了,還要到生產隊參加勞動,掙工分,勞動休息時去挖野菜。正是母親,才使自己有了一個好的身體,才能驗上飛行員。三年自然災害時期,父親不想讓兒子再上學了。當時張志宏的學習成績很好,在全年級數一數二,不忍心這麼一個好苗子因為暫時的困難而放棄學業,多次登門做工作。正是母親反覆說服父親,才讓張志宏上到了高中,才有了這次選飛的機會。偉大的母親,給了兒子一切的成長機會。看著父母親為自己操勞,張志宏的心裡有些酸酸的。
“這次你選上飛行員,本來你爹是不想讓你去的,但是我想啊,能選上飛行員這是祖祖輩輩從沒有過的事,是一件好事,既然娃選上了,就讓去吧。家裡雖然拖累大一些,但我和你爹還能幹幾年。你爹也是看到別人家的小輩都能給老的接點力,你從小上學到現在,你爹一點也指望不上你。”母親一邊收拾一邊念叨。
“我出去就好了,出去了當上了飛行員我就能掙錢了,就能養活你們了。”張志宏安慰著母親。
“養活啥啊,你出去了離我們那麼遠,老了喝口水都沒人去挑,有錢有什麼用?”
“你們老了我會接你們出去享福的。”
“故土難離啊,到那時出去幹什麼,人生地不熟的。”
“出去了好好干,別惦記家裡,有時間常寫信,到了部隊上照一張相片捎回來,也讓我們放心。”
“好了,收拾收拾早點睡吧,娃明天還要趕路呢”一直沉默的父親抽足了煙,在炕沿上磕去了菸袋裡的菸灰。他一直在想,別人羨慕自己家出了個飛行員,可是兒子終於長大了,卻離自己遠去,今後的苦累還得自己擔,這就是自己的命運。
第二天,張志宏坐上了長途公共汽車離開了生養自己的家鄉,全家人和一些要好的鄉親去送行,開車時他看到母親背過臉去抹淚,他也真想哭,但當著一車的旅客,他忍住了。汽車開動了,張志宏向父母親和鄉親們招手告別。
再見了,父母!
再見了,鄉親!
再見了,故鄉!
我要去圓自己的夢,張志宏在心中呼喊著。可是他將走向一條什麼樣的路呢,前面會有怎樣的艱難險阻,他是想像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