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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漸暗淡,一個背柴的小孩引起他的注意,那捆柴壓在小孩身上連走路都顯得吃力。雨越下越大把他全身澆得透濕,小孩卻不肯把柴禾扔下避雨,再仔細一看,竟是他的大兒子承先。
仁仟看看周圍沒有異常,輕聲呼喚道:“承先!過來,我的好伢!” 承先意外的見到父親,驚喜地差點想叫起來,他把柴禾往地上一扔奔過來撲到父親懷裡。
仁仟提起柴禾把兒子拉進廟裡,他脫下身上帶著體溫的衣服替兒子把身體擦乾,一面關切地尋問家中情況,“好孩子,你奶奶可好?你母親怎樣?你弟弟長高了沒有?承凱已經六歲了我卻很少看到他,真想你們啊!”說著他把兒子緊緊抱住。
小承先顧不上回答父親的問話,張口就說:“爸,讓我跟你一起干吧!我要和敵人真刀真槍的干!”他的眼睛和父親一樣閃著機智的光芒。
仁仟疼愛地撫摸著兒子剃光的小腦袋,“好兒子,有出息!長大後定是條漢子!”他把話頭一轉回到現實中,“眼下你還是小,人都沒有槍高怎麼扛槍啊?你先幫著家裡照顧奶奶和弟弟,過兩年等你個子長高了再去也不晚嘛。” 仁仟知道承先從小就想當兵,成天纏著他最仰慕的徐海東胡鬧,現在孩子懂事了,靠呵斥已經不解決問題,只有耐心給他做思想工作。
“爸爸,別忘了我可是兒童團團長,什麼樣的事情沒經歷過啊?”承先撅著嘴不服氣,他自認為憑兒童團長的資格就能參軍。
“呵呵,那是那是!你不說我還真沒想起來啊。可是現在你有你的任務,你就踏踏實實當你的兒童團長吧!到時候你不去我還不答應呢!”父子兩人藏在廟裡小聲的說話。
好久沒有感受到父親的溫暖,疲勞的小承先不知不覺在父親寬大的懷抱里睡著了,迷迷糊糊中聽見父親在和什麼人說話,他很想看看是誰,可眼睛怎麼也睜不開。
啪!啪啪......禹廟外面響起槍聲, 小承先猛然被驚醒。這回他聽清了,父親急促的給正在接頭的情報員說:“快撤!把我兒子帶出去!我掩護你們!”
“還是你撤吧!我來掩護!”塔區情報員爭著掩護,他已將情報全部告知給仁仟,理應自己留下來掩護才是。
“來不及了!快走!”仁仟提著駁殼槍衝到門口,塔區情報員見勸阻已來不及,看看身邊的孩子他一咬牙將小承先推出牆頭。
承先跟著地下黨叔叔從廟子後面的破牆頭翻出去,只聽見廟子附近響起一陣激烈的槍聲,兩人剛跑到後山停下, 槍聲也嘎然而止。
想到敵眾我寡,送情報的地下黨叔叔料定單槍匹馬的仁仟敵不過國民黨部隊,他沉痛地低下頭,“孩子,你父親是個好黨員,他是我黨忠誠的革命戰士!”
從他悲痛的神情中小承先似乎猜到父親已經犧牲,眼淚忍不住刷刷地流下來,他大聲哭喊,“爸爸!爸爸......”他不相信父親就這樣離開了他,父親那溫暖的懷抱令他永生難忘。
小承先傷心的回到家,不敢給家裡人提起,怕她們受不了打擊。第二天,他忍住悲痛悄悄來到廟子裡查看,柴禾靜靜地靠在牆邊,看不出任何打鬥的跡象,要不是有這捆柴禾他真以為自己是做了一場夢。
一個月後紅軍打回來了,紅軍隊伍中不斷有人給路邊歡迎的群眾打招呼,有人高聲喊道:“大媽,鍋子兄弟在家嗎?讓他晚上來家坐坐!”
真是奇怪,紅軍中還有人認識自己?張大媽循聲望去,她大吃一驚,再揉揉眼睛仔細瞧看,她高興地拍手,“哎喲,這不是仁仟嗎?你咋和隊伍一起回來了,你參加紅軍了嗎?”仁仟只是笑笑,沒有正面回答。
歡迎紅軍的人群中還有落寞的小承先,當聽見父親和人打招呼他含著眼淚楞楞站在一旁沒有說話,他一直就不相信父親犧牲了,現在父親就在眼前,他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聽見父親說話的聲音感覺自己又回到夢裡。
“兒子!立正!你還楞在這裡做什麼?”父親用手揪住他的耳朵,承先有感覺!但那不是痛,是父親的生命在呼喚!
“現在我命令!兒童團長朱承先,向後轉!跑步走!馬上回家報告!”真真切切是父親,他已經很久沒有大聲和小承先說過話了。父親快活的眼睛裡不無得意,小承先快活的眼淚汪汪,他象一陣風瞬間就跑沒了影。
仁仟隨隊伍回來了,全家人鬆了一口氣,小承先含著眼淚把父親緊緊抱住,再也不想和他分開。
妻子為他拿來一套乾淨的補丁衣服,輕聲說道:“孩子他爸,水燒熱了,洗個澡,把這身衣服換上。”
“柳兒,這次回來要多住些日子,家裡的粗活兒重活兒我來做。”仁仟深情地看著她,輕輕握了握她的雙手,又抱起小兒子承凱親一親,六歲的小兒子營養不良身材瘦小,看起來很小,讓父親很心疼。
“兒子,爸爸對不起你,不能在家照顧你,等革命成功我再加倍補償吧!”小承凱聽不懂父親在說什麼,仁仟用鬍鬚扎他,逗得他一個勁笑個不停,家裡端鍋起灶又有了生氣,承先的奶奶邁著小腳忙前忙後,仁仟放下兒子去挑水劈柴。
小承先端著碗顧不得吃飯,“爸,那晚你沒死?”看來這個問題不弄明白他連覺也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