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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一片寂靜。許三多坐在旁邊,看著那一個個被完全分解開來的部件,默默地也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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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離石
-- 發布時間:2006-3-19 18:1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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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開口的還是成才,他說:人有了心事不能擱著,就好比這槍打了就得擦。許三多,你做事情就總讓我羨慕,乾乾淨淨,心無掛礙,因為你把自己的心裡料理得清清白白。我有了心事,我的心事是我被A大隊淘汰了,我不是個輸不起的人,可這種輸是我受不了的,因為我輸的不是能力而是人品。隊長臨走時給我打的評語很好,說我表現優秀,因為懷念老部隊而不樂意在A大隊呆著。我知道他不希望這件事影響到我的未來,可人的將來會被什麼影響呢?我現在這麼想,不是別人的評價,是怎麼看自己。他回頭看許三多,燈光下的許三多顯得很沉靜也很憂鬱。成才繼續說著:我在那裡摔的,摔的不是別的,是自個那點人生感悟和以往的信心,所以我必須再從那裡站起來。我什麼都沒有,只有這個想法還有這桿槍。許三多看著他那支剛裝好的槍,綁著繃帶,綁著完全不配套的瞄準鏡,看上去很可笑,但是又不可笑。許三多有些擔心:你哪來的機會呢?他們會再選你嗎,沒時間來測試每一個人。我會等著的,我得等著。如果連等待都沒有了,那人還剩些什麼?許三多看著成才的眼神,他終於相信有些東西是可以被人改變的,他說那我信……我等著你。成才問許三多:你也有心事,許三多。許三多搖搖頭:我就是想你們,我沒有心事。許三多想,跟成才比起來,他那算什麼屁心事呢?第二天清晨,袁朗的電話找過來了,接電話時,許三多感到十分地驚訝,他說隊長,您怎麼知道我在這?袁朗說你個當兵的,除了這你還能去哪?許三多嗓子立即就有些發哽了,他嗯哪了一聲,袁朗在電話的那頭,便像是看見了一般。袁朗說:心裡那事還沒了呢?許三多說:了啦!隊長,我這就回去。袁朗卻說:我不是催你回來!也不要看你那張強裝的笑臉!許三多說:是我想回去,我特想你們了。聽得袁朗都有些感動了,他說這小子,想明白再說話。我找你是有事,不是隊上的事,是你家的事,你家裡來電話,我接的。許三多心裡突然一落:我家?我家能有什麼事?袁朗說:說是有一個叫許百順的人,入獄了,問你要不要回去看看。許三多愣了,腦子裡像被炸了一樣,話筒在手裡都有些捏不住了。袁朗在電話那邊問道:這許百順是你什麼人?你哥?你弟?或者是表親?半天后許三多告訴袁朗:隊長,許百順,他是我爸呀!電話的那邊,便再也沒有了聲音,但許三多一直沒有聽到袁朗把電話掛下。電話里什麼聲音也沒有。許三多收拾背包的時候,成才在旁邊告訴他:我給我爸去個電話吧,興許他能幫忙的。成才的爸爸,還是他們那裡的村長。許三多搖著頭說幫不了的,進監獄啊……成才看著許三多的那張愁苦臉說:興許他認識些什麼……唉,也許也不認識,他只是個小村長。忽然,許三多問道:成才,多大的事情能讓人進監獄呢?成才想了想:應該很大,不,多半很小……我怎麼知道?成才看著許三多的表情說:你就別想了,老伯那麼個人能惹什麼大事啊?這時高城進來了,他說許三多,車已經來了。我讓他們直接送你到車站……別著急,你能處理好軍隊裡的事,也就能處理好家事。
許三多心事重重地點點頭,背起了背包。高城拍了拍許三多的肩膀:……走吧,我瞧你的心思也不在這了。許三多又是內疚又是難受,嘴裡只說了一聲連長,就說不下去了。高城說:你那意思是說你再不回來了不是?許三多連忙說回來,得空就回來看你們。那還不說再見?高城攆著許三多,一邊對成才示意著什麼。成才連忙說再見,許三多。許三多的眼眶裡在不停地閃著淚花,他很想跟成才抱抱。高城在旁邊看不下去了,他沖身後的甘小寧使個眼神,說:甘小寧,押走。甘小寧提了許三多半邊身子,拖著就走。成才背起許三多的背包,默默地跟在後邊。草原上是閉著眼開車也不會撞到人的。開車的是甘小寧,他問許三多:你啥時候再來呀?……你再來可得勻出一個晚上給我,對了,還有小帥。……就這一晚上,全讓連長給占了。說是說下了演習場就是哥們,誰敢跟他搶呀?許三多你說是不是?許三多沒有做聲。
許三多在望著遠處丘陵上的那兩個人影。那是高城和成才。甘小寧只好自己哼起了歌來,哼完了又去瞧瞧許三多,許三多還在那看著。甘小寧撓頭了。甘小寧說還看得見嗎?我說班長,你真的還看得見嗎?許三多說:八點半方向,他們還瞅這邊呢。甘小寧停下車,從司機座里翻出個高倍望遠鏡,一臉的不信邪,架在眼睛上就是一陣調。過一會他才找著了目標,看了看,苦笑了,他說**,神奇!他仔細看看許三多,突發奇想地說道:要不咱繞回去嚇他們一跳?許三多苦笑了:會被他們罵的……走吧。甘小寧的車子只好再次發動,往車站開去。因為車票是戰友們給他買的,這回辦了個臥鋪。列車到站的時候,是第二天了。下站時,他有些茫然,看著這已經具備些規模的車站,他有點不敢相信這就是他許三多的家鄉,僅僅幾年呀。走出站口時,他的茫然已經成了愕然了,當年離開時,這外邊應該是一片人聲喧嚷的集市,今天已經成了幾棟高聳的大樓和廣場。看起來市面的興盛遠過於往日。許三多仿佛來到另一座城市,和所有正在發展中的城市一樣,它的發展足夠讓所有離家幾年的人認不出來這是哪兒。許三多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問的,他向旁邊的一位行人提問,聽到的是熟悉的鄉音:人民廣場嘞,你買衣服買電器就是這兒了。許三多笨拙地表達自己的意思,他說:我是說,這是哪座……城市?那位行人讓他氣得話也懶得說了,隨手指了指車站的大門,讓他自己看那上邊的站名。許三多往那邊看了看,看見了自己熟悉的家鄉名字,臉上頓時有了些如釋重負的表情。許三多於是知道,他的確回到了家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