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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離石
-- 發布時間:2006-3-19 18: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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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只能是軍人等你想有個歸宿的時候就知道了,其實沒有歸宿,即使到了你以為是歸宿的地方,也會發現還看不見盡頭。人生沒有窮盡。像伊索的舌頭一樣,最好的是沒有窮盡,最壞的也沒有窮盡。就看你怎麼想啦。我曾經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我曾經認為子彈有可能是不會打死我的,一顆彈頭十多克,我的體重六十七公斤,一顆子彈怎麼會讓我的生命終結呢?我會痛可我不會死的。作為一個軍人,這是個蠢到不能跟人說的說法。我是說,這樣的人不會想過要找歸宿的。可突然一下就覺得累了,然後歸宿這個詞就不折不扣放在你的腦子裡,成了你立刻想實現的一件事情。幾年的辛苦,是不是夠格休息一下了?我莫名其妙地去了首都,當兵的人可能都對首都有種莫名其妙的感情,尤其我曾呆過的防區反覆在說,我們在保衛首都。對鋼七連的人來說,人民英雄紀念碑也有特殊的意義,而且七連的老指導員說過,軍人登上天安門是不需買票的。我的軍人證還在手上,很快就要沒有了,但我現在去的話還不用買票。在往首都的火車上,我甚至想過在首都打份工。後來我徹底否定了這個想法,我在首都看見一個違章經營的外地人被查證件,他擺在地攤上的商品,他的皮帶,甚至鞋帶,一件件被搜走。最後是他手上的表。那個外地人忽然就不再順從了,他掙扎,說這是我老部隊給我的。我的腦子裡炸了一下,我認識那種表,軍用制式的粗大和沉重,在我曾服役的集團軍里,很流行過一陣子。我當時很犯傻,我想他們如果再碰他一下,我就要動手打……為什麼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個違章者可能是我同集團軍的戰友。好在他們只是把那塊表和別的私人物件裝進一隻塑膠袋,貨物裝進一隻麻袋,然後他們帶著他走了。我愣了許久,覺得臉上一直很熱,熱得發燙。最後我沒上天安門城樓,我忽然覺得很索然。我只是看了很久國旗和紀念碑,久到被幾撥兵查過了證件,我確定我不屬於這兒,不屬於被我們護衛的這兒,至少現在還不。在那塊碑上,我們沒有名字。
★二級士官許三多〖HT〗
從北京車站出來,便裝的許三多如落進沙灘上的一粒沙子。當兵當到第四年零八個月的時候,士官許三多來到了首都。雖然最近的時候離它只有一百公里,可除了知道它是祖國的心臟,他一無所知。剛下車時,許三多以為看見了世界上最高的樓,可一出車站就發現對面的樓更高,最後走的時候他也不知道最高的樓而只知道更高的樓,這就是首都印象。一身衣服確實能騙不少的人,剛走出車站,許三多那副不太有頭腦但又時髦的樣子,便引得開出租的和拉人住賓館的紛紛詢問。但許三多機械地告訴他們:“對不起,不用了。謝謝。”公交車終於駛來了。許三多一個衝刺就上去了,那是用一個上步戰車的動作上來的,這讓車裡的人有點瞠目結舌,當然,也引來了售票員的狠狠一瞪。上哪?售票員問道。……上哪?許三多不知道。去哪?買票。許三多終於知道別人並不關心他去哪,如釋重負地掏出一張零票遞過去,售票員也懶得再問,只給了他一張票就算完了。許三多還想等著給他找錢,發現沒有找,便只好找個座坐下。這是始發站,車很空。車動的一瞬間,車外的霓虹燈開始閃動了。許三多覺得首都很大,首都的人們都很忙,忙得不要找零,於是到什麼地方都是一塊錢。剛走了一站地就有人急匆匆下車,他看著,忽然想起這上下間就是成才一天的煙錢。後來他知道這叫工薪族,更富裕的人在比自己有幾輛車。夜色降臨,這座城市開始流光溢彩。夜裡,許三多先是進了一間迪吧。鋪天蓋地的音樂,讓他覺得裡邊充斥著槍炮與戰車轟鳴的音響。許三多坐在角落,手指頭下意識地隨著節奏在酒杯上彈動。隨後,他坐進了一家酒吧。酒很貴,一杯就等於成才三十天的煙錢。許三多留戀地看看手上的酒杯,對他來說酒杯一空就沒有再坐下去的理由,其實這裡許多人都一杯酒耗去一個晚上,但許三多不會這種計算。他就要走出大門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情,在上邊舞蹈的狂熱人群中,一個長得有些高的女孩一腳踩空跌了下來。許三多靈機的反應是轉身接住了她。那女孩眼睛亮了,她看到許三多是一個很靦腆的男子。許三多給女孩敬了一個禮,然後發現女孩瞪大了眼睛,他發現自己不對了。你在開玩笑嗎?你真會開玩笑!那女孩說。在酒吧里這不折不扣是在大聲嚷嚷,並且女孩依樣畫瓢地學習著,給許三多來了個回禮。但許三多轉身就走。喂,你跑什麼?我又沒要你以身相許!女孩在後邊喊道。許三多錯亂了。許三多被堵在了門口,被人很仔細地端詳他的神情。那女孩並不傻,她說:這麼說……你真是個兵?許三多說:是的。你們也蹺課出來玩兒?喂,我不是你們連長!我也被你們軍訓過的!那女孩沒有放過他,她說:我覺得你們雖不是最可愛的人,可也是蠻有趣的人!這麼著行不行?今晚上咱們一塊玩兒,本小姐把你包啦!許三多愣了一下,掉頭還是要走。女孩還是攔住,她說我這麼說話挺討厭是不是?都是網絡惹的禍。我的意思就是咱們好好交個朋友!許三多再沒敢搭訕,掉頭還是走。女孩追出去的時候,眨眼間許三多已經不見了。許三多就藏身在兩輛車的縫隙里,等那女孩回身,他才快步上了對面的人行道。隨後,他戴上了墨鏡,他要去逛逛前邊那條繁華的街道。落荒而逃那會,他忽然想起過隊長臨行時的問話,隊長說你覺得自己還可能做回老百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