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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泉問身邊的王謀道:“如今那蠻人首領已生死志,先生可有妙計,降服此人?”
王謀聽後身形一正,面容肅穆,向伏泉行禮道:“請中郎下令,令謀前往說服此人。”
一語說完,伏泉大驚,他怎麼能讓王謀身臨險境,此時對面已生死死志,若是勸服不住,與漢軍魚死網破,大開殺戒,那麼自己這剛剛結識不久,能力不俗的謀士豈不是有性命之憂?伏泉絕對不會看著王謀送死,連忙阻止道:“先生不可,此去若有不測,恐禍福難知,豈可輕易勸降?”
“中郎勿勸,吾意已決,莫要相阻!”說完,王謀便擠開前方的漢軍兵卒,直奔蠻軍陣營而去,伏泉想阻止卻未行動,阻止又如何,若說蠻人生了死志,那他這個要去勸降蠻人的人又怎麼不是生了死志呢?只能下令手下眾人,保護好王謀。
黑夜裡,王謀離去的身影在火把和月光的照耀下,帶著一副毅然的決絕模樣,走進了蠻軍陣里。
“來者何人?”前方兩個蠻兵見道漢軍來了一個文士模樣的青年,連忙手持兵器上前喝道,一點也不顧忌四周持弓弩對著他們的漢軍,他們絲毫不懷疑,如果他們對這青年動手,四周漢軍的弓弩便向他們射來。此時雙方距離很近,只有幾十步而已,這種距離對於精銳的弓弩手而言,完全可以在有準備的時候做到對目標的精確打擊。
“蜀地閒人,特來與蠻軍首領一見。”王謀一點也不懼怕蠻兵手中的兵器,談笑自若的介紹自己,並說了此行的意圖。
龔蘇看到對面漢軍來了一個青年,也是疑惑,不過他自詡為蠻人隱士,對王某的儒袍裝扮十分有好感,再加上王謀天生自帶的儀容風範,讓他更加喜愛。龔蘇思索一番,便令人放行,然後對王謀用漢人禮儀行禮道:“不知先生誰人?此來見吾何意?”
看著對面這蠻人首領如此知漢人禮儀,王謀心中更是詫異,暗道此人不簡單,輕鬆自然的行了一禮,渾然不在乎此時命處險境,令人暗中佩服其膽識。只見王謀悠悠道:“余山野粗鄙之人,漢嘉王元泰也,見過首領。”
話語落下,龔蘇驚護道:“莫非王謀王元泰乎?”隨後自覺失禮,連忙行禮回道:“龔蘇見過高明,不知高明從蜀郡國而來,所欲何為?”他雖生於巴郡閬中,但自幼隨一隱士習學經書,對於天下名士嚮往不已。王謀在蜀郡大有名聲,年少便是才名顯現,他也是常聞其名,神交已久,如今龔蘇聽到王謀名聲,有此反應也不足為奇。
“伏羽林奉旨平叛,命益州諸郡備齊錢糧兵員,不才為蜀郡小吏,有幸得太守令押運錢糧兵員。”
“適才失禮,請高明見諒,如今兩軍交戰,蘇不欲先生受兵戈之苦,高明還請離去。”龔蘇說完,隨後便對左右道:“來人,送……”
“且慢,龔將軍聽吾一言,自太祖高皇帝後,板楯蠻人便為漢民,世受皇恩,今起兵叛亂,實乃無奈之舉,如今蠻人已無退路,唯降可生,將軍有德義士,豈可坐看兩軍相殺?”王謀眼見這龔蘇似乎根本沒有和他談話的意思,心中明白這蠻人首領已經知道自己是來勸降的,故意不想和自己談判,派人打發自己走。但他此行早有打算,不勸降蠻人,便不離去,男人生於天地之間,但求無愧於心,因此立即打斷龔蘇話語,也不管他臉色,直接把自己心中的話一溜煙的全部說了出來。
自己話語被打斷,龔蘇已明白自己想法被王謀打斷,聽了他的言語後,龔蘇回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漢朝無道,苛政不斷,長吏鄉亭更賦至重,僕役垂楚過於奴虜,此於開國太祖高皇帝所諾天壤之覺也。吾族人為此嫁妻賣子者,自殘軀體者比比皆是,吾族唯邑落相聚,決心叛漢,非欲謀中國神器,以圖不軌,只為存亡斷續而叛。天數有變,神器更易,而歸有德之人,此乃自然之理,今漢失德無道,吾族唯起兵耳,何有他法?”
龔蘇的話說得很明白,板楯蠻族因為漢朝的更賦收稅越來越多,非常重,他們族人已然負擔不起,賣妻子兒女來交賦稅的太多,有的甚至直接自殘身體,以逃避更賦,這和他們祖先當初漢朝開國皇帝劉邦所許諾的是天壤之別,他們能不反叛嗎?
更賦是漢代對百姓所課的力役,到東漢後相當於一種代役稅,一人每年出三百錢便可,看似不多,但別忘了這只是交給中央政府的,地方盤剝的可沒算進去,而且這筆錢其實板楯蠻人一人只需要一年出四十錢便可。這也是東漢立國以來的弊端,自西漢遷陵制服被廢後,漢朝的地方控制力急劇下降,地方多為世家豪強把持,地方吏員多從他們之中選拔。
這些世家豪強若是有品行操守還好,若是沒有,那麼當地百姓所受苛捐雜稅的苦痛可想而知,中央政府有的沒有的稅收,統統的都會攤派在百姓身上。
王謀身為蜀人,自然聽過蜀地官吏苛捐雜稅的事情,畢竟在皇帝開設西邸正規化買官賣官前,賣官鬻爵者大有人在,這些人里家境好的花錢買官倒無所謂,但家境不好或者本身就十分貪婪者當然得到官位後要大肆剝削。加上漢羌百年戰爭,在桓帝時國庫早已打空了,加稅收稅已成必然,兩相結合下,立馬就給了地方一些毫無操守,品行貪婪的官吏上下其手的額機會,板楯蠻人一人一年再也不可能出四十錢那麼簡單,可能是四百錢,也有可能是四千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