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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睦臉苦道:“兄長與袁氏交好不假,然其兄長常言,袁氏實拿其當一碑匠耳,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也!”
碑匠?
伏泉神情一怔,蔡邕怎會是碑匠?這從何而說?難道二袁老者,活了半輩子都不識人嗎?更別說蔡邕才華天下皆知,如今蔡邕入獄,二袁怎會如此不智,他們這般行為和“恩將仇報”有什麼不一樣的?
這時,神情淡淡的宋酆與宋果二人走進大堂,也不知二人剛才出去做什麼了。而此刻,宋果恰巧聽到兩人言語,像是知道伏泉的困惑,施施然走近說道:“二公性子穩妥,仕朝以來,深得父祖為官精髓,所做一切不求無功,但求無過,為官求穩之極。如今袁赦已亡,袁氏內部不平,豈會隨意為人出頭,自古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何況此番插手,會有殃及自家之危,以二公求穩性子哪肯輕易為伯喈求情。”
原來如此,伏泉豁然開朗,心道難怪後來董卓屠京師袁氏一族時,蔡邕不發一言,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若非袁氏冷酷無情到極點,以蔡邕這番豁達灑脫的名士胸懷,怎會如此冷眼旁觀,坐看朋友滿族被屠?
之後,蔡睦告辭,伏泉與宋酆二人細談,主要卻是與宋果細談。方知自己這位大父和表兄,對於讓自己為蔡邕求情,還他人情早有準備,一番謀劃之後,伏泉便安心回府。
馬車緩緩回府,今日的一切伏泉想來應是宋果謀劃,不由暗自點頭,宋酆總算找了個靠譜的謀士,又是自家族人出身,倒是比孫堅更值得信任,也算是宋酆一等一的心腹。
此時天色已近午時,若是現在入宮定然遲了,何況明日正巧是朝會,便不急於一時。而且家僕已經去宮中為自己請了假,自己今日再入宮求情,顯然頗為不智。
次日,百官朝會,一切盡在意料之中,伏泉早早離父騎馬進宮,半路上遇到趙苞,便一路同行。
兩人並肩策馬而行,伏泉想起近日所聞一事,笑道:“余聽聞趙常侍於明公府前丟盡顏面,雒陽百姓為之一震,明公此舉大塊人心也。”伏泉本是趙苞下屬,雖然現在同朝為官,品級相同,但他可不敢在官場將自己和趙苞並列,畢竟漢代的門生故吏,裙帶關係十分嚴重,又更看重下屬掾吏的忠心,若不尊重故主,則被看做是不忠不孝,是以常有掾吏升官速度比上官快,而屈身尊敬的事情發生。
至於伏泉說得趙苞罵趙忠的事情,則是前幾日傳遍雒陽的事情,那日也不知中常侍趙忠發了什麼瘋,竟然笑著去趙苞府上登門求見,說是同族之間敘舊。結果被趙苞直接在府邸前大罵一通,一下子就把剛剛被劉宏大讚道“趙常侍是吾阿母”的趙忠,大庭廣眾之下弄得顏面盡失。真不知道這位宦官怎會如此作為,畢竟趙苞早年為官事,便對趙忠不假顏色,他去趙苞府上不是自找其辱嗎?
“吾恥與閹寺同族,趙忠不來便罷,來了自取其辱耳!”趙苞笑道。
“閹寺瑕疵必報,明公需得提防趙忠報復才是。”
“無事,趙忠若敢報復,甘陵趙氏必不敢投靠,其不會如此不智。”
“這……”伏泉聽後一愣,隨即恍然,暗道這趙苞並非不作思考,隨意行事,他斥罵趙忠顯然是有所依仗。
的確,趙忠真要因此對付趙忠,甘陵趙氏第一個就要與其隊列。畢竟趙苞現在成為五官中郎將後,眼看皇帝便要大用,趙忠若要打壓,甘陵趙氏豈會再相幫於他?若不幫,宦官終究只能是小寺人,難成大宦官。
為何東漢以來,入宮為寺人者不知繁幾,但真正有名有姓的大宦官卻十分稀少?一方面是因為個人機遇不同,入不入得皇帝眼中是關鍵一點,另一方面便是宮外是否有家族為依仗,不說其他,袁赦能於宮中得勢,不就有宮外袁氏的依仗。
宦官需要家族幫助,家族需要宦官扶持,彼此相互依仗,所以,宦官得勢後,必然會大肆提拔自家親屬子弟,除了謀財得利外,一方面響應皇帝號召憑此打壓士人,另一方面就是增加自己家族的實力,因為即使他在宮內再強勢,宮外沒有家族支持,一樣弱小不堪。
因此,趙苞辱罵趙忠,根本不怕趙忠報復。趙氏乃是甘陵大族,劉宏大肆提拔他,也不無其背後趙氏的緣故。而趙氏族中對於趙忠入宮為宦官本就頗有微辭,但礙於這樣對家族好,有他幫助,族內出仕子弟很多,所以除了趙苞這種原則性極強的人,其他族人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聽之任之。
如果此時,倘若趙忠真的報復趙苞,謀害他,甘陵趙氏原本就對他不滿的人跳將出來,導致趙氏不與他往來,趙忠還能如此猖狂嗎?說不得在宮內就會被其他一直向上位的宦官替代,畢竟任何利益團體都並非鐵板一塊,團體裡的人與人之間都或多或少有裂縫,宦官集團也是如此。
趙忠如果真的敢報復趙苞,就要想想看他事後還能不能取得甘陵趙氏的信任,畢竟誰都不能保證你會不會再害了另外的族人。同時也要考慮,他能不能在沒有甘陵趙氏的外在幫助下,依舊能在宮中站住腳跟。不然,趙苞也只能忍著。
第一百八十章 朝會初爭
馬蹄輕輕踏在石板上,遠方大漢皇宮的輪廓已然入眼,卻是不遠了。
趙苞似乎疑惑往日甚少請假的伏泉昨日為何未來,而且觀他樣子不像是昨日突發疾病,便問道:“流川昨日何故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