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頁
話語說完,可是坐於案几上的張奐只是眼眸一怔,但依舊未有其他動作想,賈詡知道這火燒的還不夠,於是又道:“今‘涼州三明’皇甫公已失,段公年邁之軀,亦隨軍遠征,張公雖老,卻為涼州將士所仰,晚輩知陛下欲以公為涼州刺史,振奮涼州士氣,此時若張公拒征,吾涼州將士必失其志,未戰先怯,若如此,張公有何言自稱漢將?”
賈詡與張奐同出涼州,雖然張奐如今已改戶籍,徙家於弘農,但是“涼州三明”的名氣註定外人無論如何,都認為張奐是涼州人,所以賈詡決定用涼州人的身份逼迫張奐。他直接告訴張奐,如果涼州兵出塞知道張奐拒征不仕,肯定會墮了士氣,這樣於漢軍而言必然不好,而始作俑者的張奐當為罪魁禍首,這樣的話張奐如何還能稱自己為漢將,可謂是變著法的逼迫張奐。
不過,很顯然,賈詡的這套歪理雖然對張奐打動不小,但還是差了點火候,對於這個禁錮田裡十載左右的大漢將軍來說,可以說早已放下了一切,如今要他再次出山,於他本人而言,心裡方面還是很難說服自己的。
“張公,晚輩曾聞開國名將馬文淵言道,‘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何能臥床上在兒女子手中邪?’今張公避世鄉野,諸子守於膝下,榮享天倫之樂,與馬文淵相比,張公所為非漢將行事也。”一旁,伏泉見張奐猶豫,又再次喊道。
第四百四十章 張奐終應
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何能臥床上在兒女子手中邪?
當初馬援說的這話,對於任何一個渴望建功立業的將領來說都是畢生夢想,男兒從軍,要死也要死在沙場之上,但求馬革裹屍,也不會想在田野之中頤養天年。
張奐身為經年老將自然也是如此,當初若非他身為外朝士人一夥,眼見竇武、陳蕃等黨人被害,心知自己與宦官不和,從而不事,才被禁錮田裡。如果他能學習無所謂政治立場的段熲的話,投身宦官,現在一定高官厚祿不絕,並且實現他作為一個將軍戰死沙場夢想。
“馬革裹屍……馬革裹屍……”張奐喃喃自語,望之似乎神傷不已,像是想起許多往事一樣,頗有意動。
見張奐如此模樣,伏泉心中一喜,又再次道:“晚輩有一言,望將軍知曉,於晚輩而言,朝野政事是為私,邊塞軍事是為公。為公者,乃為國為百姓謀利,不計較私利也。”說完,伏泉頓了一下,繼續道:“自穆宗孝和皇帝,大漢北擊北匈奴,破之,北單于逃走,自後鮮卑弱夷崛起,吞匈奴故地,占其牧民,此後屢屢侵漢,數十年間,三邊百姓自此受苦,朝廷受羌亂而不能制。將軍身為漢將,豈可任大漢受此虎狼威脅,若如此,與懦夫何異?今鮮卑內亂,將軍若不應仕,只一味因私廢公,此非漢將所為也。”
說這句話時,伏泉特地不再稱呼張奐為張公,而是稱其為將軍,希望能引起張奐共鳴,話語裡是言真意切。伏泉直說出了鮮卑之患,張奐不能因為討厭宦官,從而不答應朝廷徵辟,因為這不是一個優秀的將軍臣子所為。
況且早在漢和帝永元時,漢軍在擊敗北匈奴後,令其單于遁逃,剩下所空下的匈奴故地都被鮮卑人占了,鮮卑因此得勢,後來整合一統,便開始南下侵漢的事情。百姓因為朝廷注意力都在羌人反叛上,以至於有心無力制服匈奴,導致三邊百姓受苦數十年,可以說漢與鮮卑已有世仇,張奐如果此刻還在計較朝廷重用宦官,實行黨錮,顯然這就不該是一個漢將應該所的是事情。
“此非漢將所為……”張奐又一次喃喃自語,隨後像是想通了什麼,蔚然一嘆道:“枉仆活有七十餘,卻不如一小兒看得通透,罷了,罷了,二位請回,待陛下旨意一至,仆即刻奉詔。”
頓時,伏泉和賈詡對視一眼,均看見對方眼中的興奮,隨後一齊行禮道:“將軍高義!吾等慕之!”
隨後,一番閒聊,伏泉二人離去,畢竟已經得到張奐的同意,他們也不需要久待,還是早點感到段熲身邊,和漢軍大部隊匯合,才是正事。
望著離去的伏泉和賈詡二人的身影,張奐蒼老的面容仿佛有了一絲笑意,那笑容里似乎透著無數的解脫,大概是心中放下了什麼執念一樣。
“大人,真欲如此乎?”張芝上前細問道,他們身為人子,自然明白自家父親為什麼明明已至九卿,只要熬上幾年便可登上三公,卻偏偏放棄這個機會,與宦官為敵的原因,此刻問詢,自然是希望自家父親考慮好而已。
“吾本漢將,自當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汝二人當謹記,此番吾應仕,非委身閹宦,只為朝廷滅鮮卑耳,一旦功成,必辭官以歸故里,朝廷一應封賞皆拒,若吾於沙場身故,汝二人當以此為吾處理身後之事……”張奐一臉執著的回覆道,說到後面甚至留下了類似於遺言的訣別,雖然漢軍還未與鮮卑開戰,但是張奐心中已經有數,這場滅國之戰,一旦開啟,他如果繼任涼州刺史,到時候肯定要和段熲一樣,入沙場奮戰,那時一入戰場,生死不知,自然要提前交代身後之事。
張芝聞訊大驚,連忙哭喊道:“大人,切莫胡言,朝廷征大人為涼州刺史,只需大人坐鎮後方便可,此可令大人受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