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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那樣,恐怕現在先零羌人瞧准大漢虛弱之機反叛,恐怕也沒有足夠的兵力,因為大多數羌兵,不是直接死於定鮮卑之戰,就是剩下的少數戰爭倖存者,也完全被伏泉收編,完全融入他麾下騎兵了。
如今,其等勾結枹罕、河關群盜,共立湟中義從胡北宮伯玉、李文侯為將軍,殺護羌校尉泠徵,使得涼州大亂。而後,又有金城人邊章、韓遂二人,皆素著名西州,群盜誘而劫之,使專任軍政,殺金城太守陳懿,攻燒州郡,涼州由此大亂,及至現在,金城、隴西、漢陽、安定、北地五郡皆反,唯有五郡寥寥數縣尚在堅守,而尚在大漢朝廷控制下的武都郡及河西四郡,卻因抽調兵力入中原討太平道黃巾蛾賊,兵力不足,自守有餘,進攻明顯不足。
下曲陽外的漢軍大營,漢軍諸兵將聞得此消息,皆是心頭戰慄,剛剛平定太平道黃巾蛾賊後的興奮陡然消逝,不知如何應對。
其中,中原南北州郡郡兵,倒是問題不大,畢竟此事離他們家鄉太遠,與他們自身利益波及不大,大不了可能冀州之戰結束,他們也無法回鄉,要繼續去西北平叛而已。
其他州郡兵馬可以如此,但唯有西北的涼州人不行,原本剽悍的涼州人現在可是人人自危,這之中,除少許漢兵外,其餘漢胡兵將,皆是人人自危。
這其中,奉大漢朝廷之命,被徵募的羌兵以及歸化羌人、漢羌混血兒等,此時皆是人人自危。
原因無它,此番起兵謀亂的主謀,乃是先零羌人,而他們這些和羌人有直接或者間接血緣關係的兵卒,即使他們是真心效忠大漢,但當此時機,誰敢信任他們?
而涼州漢兵,除了徵募良家子外,其他多數兵將,幾乎無一例外,都是涼州豪強出身,這直接導致了他們十分恐懼,甚至膽戰心驚。
因為此番涼州謀亂的叛軍之中,可是有那些身為漢人的枹罕、河關群盜。涼州豪強之所以成為豪強,自然是黑白兩道通吃,他們可以家傳經學不足,但是家族兵勢一定要夠,畢竟身處在那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兵災的地方,不多一點兒準備,那該怎麼行?
在這些不為人知的那些準備里,他們都或多或少和當地的盜賊有所勾連。本來在和平時代,這都無可厚非,就是當地官署,也不會因此治罪這些豪強,畢竟環境使然,這些都是必須,而且就算是當地官署,有機智的官吏,也都和那些盜賊有所勾結。
然而,現在不同,枹罕、河關群盜反,而且是和羌人一起作亂,這亂子有多大?恐怕不下於昔年的漢羌百年大戰,這種後果,一旦朝廷怪罪,不說那些和枹罕、河關群盜勾連的官吏吃不了兜著走,就是他們這些幫助大漢平定太平道黃巾蛾賊的涼州豪強,恐怕也難逃過懲罰,所以此刻涼州軍中,但凡和涼州豪強有點關係的兵將,皆是惶恐不已,生怕突然漢軍之中,來一場自相殘殺的“株連”之戰。
可以說,整個涼州軍,皆是瀰漫一股不祥的氣息,從早到晚,涼州兵將除了警惕入自己軍營的外人以外,不時都有人遙望西北,似乎希望能看穿時空,看到千里之外的家鄉到底出了何事?而他們自己,接下來的前途,亦很渺茫。
當然,久經戰事的涼州兵將,不比此刻還在想著加入的中原泥腿子,他們惶恐之餘,多數都猜測,大漢現在有多少兵可調?如果此番涼州亂事不能平定成功,無論大漢對他們信不信,他們到底還要不要忠心大漢?
畢竟,他們的家鄉,他們的青竹,他們的根,就在涼州,如果大漢不能平定此番大亂,他們難道真的要老死在異鄉嗎?
而且,自漢羌百年大戰以來,涼州軍功豪強,和屢出將相的世族不同,他們大多數並沒有因為儒經緣故,對於大漢和天子,有很強的歸屬和忠誠感。
在漢羌百年戰爭中,他們不斷在漢人和羌人的控制下發展,深知家族就是他們的根,沒有根就如無根漂萍,恐怕會肆意讓人宰割。一定程度上,隨著現在事態發展,這些涼州軍功豪強,也生出了事有不對,就是冒死,也要回鄉的準備,中原的繁華世界,大漢的高官厚祿雖好,但也好不過他們的根。
根在,則尚有崛起之機,根亡,即使成為三公九卿,也有可能一朝死於政治鬥爭!
其實,這些涼州兵將,所想這場叛亂難治,不無道理。想想自本朝立國以來,漢羌百年戰爭里,所發生的三次規模龐大的涼州羌人大起義,哪一次不是耗費大量時間、財力和人力才能解決的?
漢羌百年戰爭,哪一場不是曠日持久,特別是第三次戰鬥,如果不是後來出了涼州三明,要不是段熲段紀明在最後關頭高舉屠刀,殺得羌人元氣大傷,說不得到現在羌亂依舊未定。
在這幾場漫長的戰爭里,一代又一代的東漢名將,前仆後繼,血戰河西走廊,與羌人或勝或敗,而無數的漢家男兒,血灑河西,魂歸異地。
可是結果如何,羌人剛安定沒幾年,之後他們就按下葫蘆起來瓢,這邊平定了,那邊又開始造反,始終無法將其完全平服,令其誠心歸順。
百餘年裡,漫長的河西之地,可謂是烽火連天,漢人百姓慘遭殺戮,流離失所,被反叛羌人所掠人口、錢財不計其數,而漢朝更是為此,前後共耗費二百四十多億錢,先後有多名太守被殺,諸多將領戰死,其慘烈程度,難以想像。